李槟心中惊奇不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莫铄月,忽然想起来,这女子应该就是四弟从一个县衙带回京的,笑道:“这姑娘看着眼生,以前我好像从未见过,难道就是你在信中提到的那个从什么漓水县带回府的断案……。”
李蕴旼轻咳一声打断他,“皇兄刚刚可是想问这次的刺客是何人指派?”
“不错。”李槟笑着点头,闻弦歌而知雅意,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能领会自家兄弟的意思,就坡下驴,给他留个面子,话题也就这么转了回来了。
他大部分的心思虽回到了刚刚的话题,可还是忍不住好奇:他这个四弟自十三岁那年,他母妃突然逝世之后,变得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亲近,能对自己这般亲切,还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
可如今,这样不经意流露的亲切温和,居然给了一个相处不过数月的女子,看来他这四弟很有可能是情窦初开了呀……
“是蕃族的人,想为他们的族人路关报仇。他们一路尾随至王府,好在秦继敏锐,早有部署,倒也让我相安无事。”
李蕴旼淡然一笑,简略几句话,将昨夜的一场腥风血雨一带而过,仿佛这样的场景,他早已经历过无数次,习以为常了一般。
阳光自窗外泻落在几上,将小几一分为二。一半闪着熠熠金光,一半覆上了阴影。
仿佛他的人生一般,一半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一半是常人体验不到的辛酸。
莫铄月跪坐在他身后,静默地望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一向淡然净冽的这个人,在此刻,在这一瞬间,多了几分寂寥和孤单。
他默了一会,再次望向李槟道:“说到蕃族,皇兄比我年长几岁,对当年赑屃司驱逐他们的事,可知其内情?”
“我所知道的那些一星半点的事,都未必有你现在掌握的多。”李槟苦笑,“你是知道我的,一向嫌朝廷后宫的那些事繁重,若非必要,我都只当充耳不闻。而且,哎……”
李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母后虽是我生母,但一向更倚重太子二弟,与我一直都不太亲近。当年赑屃司的事,若真是她…。。。我是说万一真的有她在背后的推波助澜,那这件事的内情,我想太子二弟应要比我知道的更多。”
话听着像是真心话,但这样的话,貌似总有一种意有所指的意味,有些刻意引导了。
莫铄月听着这一席话,心里陡然有了这样一种想法。
她不由得默默端详着对面的李槟,见他坦然温和的神色中,带着些许凄苦和无奈。又觉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过分的敏锐,反倒容易成了敏感多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种查案多年带出来的坏毛病,确实该改一改了。
莫铄月在心里暗自反省,接着又开始推敲起昨日的案情,不知不觉间,思绪竟是逐渐飘远。
耳边忽然又响起一阵珏佩轻撞的清脆声响,莫铄月回过神来,现李槟正在起身,似乎准备告辞。
如今身在王府,府里的那些繁琐规矩,李蕴旼虽也没让她全部遵循,但如今外人在场,她又不想显得不懂事,也赶忙起身,跟着裕阳一起走出菩净轩,恭送李槟出府。
李槟走到中庭,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半是玩笑道:“你们就送到这里吧,这府里怕是我比你们都熟,我自己走出去反而更自在。你们这一个两个顶着乌青眼圈的跟在我后面,知道的明白是你们主子严苛,不知道还以为我虐待了你们。”
两人齐齐行礼,“谢端平王爷。”
坊间对这位端平王的评价一向都是谦逊有礼,温润如玉,从不摆什么架子,看来是真的。莫铄月在心里想着。
他又微笑着转向莫铄月,说:“我记得四弟在信中好像提过你……姓莫是吧?”
莫铄月欠身行礼,“是。”
李槟微一挥手,示意她起身,微微压低了声音:“四弟的身边大都是些糙老爷们,和他们相处久了,都不知什么叫怜香惜玉,还望小莫你多担待一些。我刚刚同四弟说了,姑娘家的身子哪比得了男子,可不能这样日夜操劳。”
“多谢端平王爷体恤。”
莫铄月心中生出一丝感激,不免对刚才自己那没来由的怀疑,感到更加愧疚了几分。
这样平易近人又会体恤下属的皇子,居然和李蕴旼那样,也就比冰块多一口气的人是亲兄弟,委实让人难以相信。……
这样平易近人又会体恤下属的皇子,居然和李蕴旼那样,也就比冰块多一口气的人是亲兄弟,委实让人难以相信。
“皇兄,可要留下午膳?”李蕴旼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微眯着眼,看着李槟。
话听着像是留客,但那语气,那眼神,分明就是在下逐客令。
“不必不必,”李槟挥了挥手,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为兄就不打搅你们了。”
话音一落,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莫铄月,转身出了中庭。
就算再迟钝,莫铄月也能领会到他这话里的,那种暧昧的调侃。
她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又觉得这种事情清者自清,越解释反而是越描越黑。
索性径直去往前庭,把刚刚临时托付给裕阳的榧木小箱再次抱起,走进菩净轩。
“王爷猜想的不错,那毒确非砒霜,江仵作验过,说是鸩毒。”莫铄月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李蕴旼的神情,“鸩毒可以算是皇城中独有,我觉得,你或许已经知道这个案子的幕后之人。”
李蕴旼喝着茶,神色淡淡的,没有理会她的话,反道:“确定凶手了?”
莫铄月沉吟了一下,“基本可以确定,就是缺了两个关键的证据。”
李蕴旼凝望着她,眼里微带询问。
“这个案子,按照一种最合理的推断,也最容易得手的方式,就是事先把毒下在这截小竹管中。我之前一直不解,为何这一支小竹节没有被京兆府取走,昨夜到了京兆府才知道,原来他们取走了一箱。只是这些,都未验出毒。不过,也就是这样,我才确定,这小竹管,是最关键的证物。”
莫铄月取出一直随身携带,包在帕中的那一绿竹节,又将榧木小箱推到李蕴旼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