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颜却暗暗心惊,脸颊烧得通红,心中臭骂雅悦是鞑子,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雅悦是朝着西北方向离开的,如果雅悦不是甚么心机深沉的人的话,该是往安阳去了。
雅悦自己手上是有兵的。
献恭记得,大宛王曾同他说过,他是伊斜幼孙,虽有领兵之才却和伊斜有矛盾,自然也不会受重视;能凭借自己在伊斜的朝中自成一派,而且也看不起黄仗,便在黄仗事件中也掺和了一脚。
“比起那个爷爷伊斜,他同他的舅舅乌源更亲近些。”宛王又道。
怪不得,书颜暗想,怪不得伊斜防守交趾的时候他跑得最快,脸上没有半点悲伤,更是乐得同书颜玩笑。
“不能放过他。”书颜生气道。
燕军已经检查过宛城的方圆二百里了,根本没甚么好东西,只有一些匈人和他们的青稞田。奇怪的是,青稞田居然没被毁。后来大家猜测,那个雅悦该是来毁田的,但不巧碰上了燕军进宛城,便打了一架回去了。
献恭忽略书颜的想法,将众人聚了起来,围着案上的两张地图。两张图大小画法各不相一,这也罢了,有些山水地形村落古迹竟也是有出入的。
“从图上看,西楼,安阳和中山是三座一线的城池,隐大人已经说了,中山城是乌源的地方。”白佑抬手,放了一枚棋子在中山处,继续道,“安阳在西楼和中山之间,离宛城是最近的。从宛城出,只要攻占了安阳,就等于断了中山和西楼的联系,又以宛城和平沙滩做补给,便可以各个击破西楼和中山了。”
“而且,”一旁的郭昕插嘴道,“进攻中山的时候我们还能派人从中山旁的莫凡山奇袭,三处夹击,不信中山打不下来。”
“我们还有震天雷!”何摘星插嘴道,“宛王带来的那东西还能做许多震天雷!”
“但这两张图竟然如此不一样。”书颜咬咬牙,道,暗想自己是不是又大意了。
献恭无奈笑笑,众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后便散了。白佑奉献恭的令开始部署人员秘密出宛城布防,何摘星兴奋地带着李穆去看震天雷了;凉州的教书先生又送来了许多书,献恭便拉着书颜看了起来。
帐子里熏着书颜的香,青烟袅袅的,竟有了几分九重城璇玑阁的味道。
“恭儿看到什么了这么开心?”书颜看书不认真,道。
“孟夫子这话真好。”献恭深藏笑意,道。
“我瞧瞧,甚么话这么好?”书颜不屑道。
“孟夫子说,”献恭的头从书中抬起,笑道,“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
“呵。”书颜一听便乐了,笑道,“这话从恭儿嘴里念出来就好笑。堂堂天子心中如此,匹夫又该存何念?”
“颜儿念下去。”献恭轻轻道。
“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书颜笑不出来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一乐也。”
“我不好。”献恭见四下没人,立刻过来安慰书颜,道,“又惹颜姐姐生气了。”
“我不气。”书颜鼻子有些酸,道,“有甚么好生气的。打跑了匈人才好,不要再多些我们这样的人了。”
“嗯。”
“明日我也去布防。”书颜道,“看这些东西怪闷的。”
“那让白振理陪着颜姐姐。”献恭道,“你有人陪着我方能放心。”
“好。”书颜欣喜道,“姜王叔是不是该来了?”
“是到日子了。”献恭道。
先前李穆前来说要助阵封疆,但姜国事多又繁杂,姜王也上旨说等事定后再带着双生子前来,算着日子该是这两天了,不知是不是又被甚么拖住了,好在李穆一直留在了燕国。
“菀青你要知道。”
第二日的宛城,献恭为书颜和振理送行;布防本不是甚么大事,不知是不是献恭对淇北不熟悉的缘故,竟然如此重视,更是给书颜和振理安排上了郭昕。
献恭再三嘱托道,“主将是郭将军,你和振理皆是陪客!”
“是,臣明白!”书颜和振理一同颔道,振理的声音铿锵有力,书颜的语气里却带着无奈。
“郭将军,”献恭又对郭昕道,“菀青身份高于你,职位却是你大,你可不能本末倒置。”
“臣明白!”郭昕颔道,“臣一定去回!”
这天的天边正巧漫着血色的霞光,连绵天际不断,照得奔驰的马队只留下了摇摇晃晃的影子。
多年后的林修能回想起这一幕,不禁后悔自己太过无知,如果那时候自己能看得清霞光的颜色,或许就会力谏献恭。
但事实是,这个世间,他没有这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