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公交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暮色沉沉,透过车窗玻璃,川流不息的大道上,一盏盏灯光一点一点,缓缓地凝聚成模糊的光斑,眼花缭乱。像电影里失焦的镜头。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掌隔着玻璃,轻轻地护住她的侧脸。温梦雪呼吸均匀,梢传来阵阵淡淡的雅香。她,疲倦地睡去了。
6辰安屏着呼吸,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凝望着她,幸福悄悄绽开了轮廓。
道路不再漫长,目的地不再遥远,有人陪他回家了。
第二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二十九,是公司惯例汇总数据的日子。那晚大家都忙到了九点半才下班。6辰安更糟糕,涉及到公司宣传的变更,他重新思拟整理文件。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十分了。
寒风凛冽,不远处的世纪大道上,不时地,一辆辆晚归的车疾驰而过,快消失在了夜幕里。
他这才看到期间温梦雪曾来一条消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讲。
熟练地拨了电话,刚要按下拨打键立刻又止住了。
这么晚了,她一定已经睡着了。
然而,迎着寒风刚走两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梦雪,你怎么在这儿?”
不过这次不是惊诧不是感动,她白皙的脸庞此刻红了一片片的。尽管站在过道边,靠着墙,但身体还是禁不住冷风不断地颤抖着。显然,她已经站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但看到6辰安的一瞬间,还是立刻绽放出她那最好看的笑容,一圈圈幸福的涟漪缓缓漾开来。
6辰安快上前握住她的手,眼眶红,笔尖的酸涩快递上来。
是的,他心疼极了。
“我知道你还在忙,但我又好像帮不到你。毕竟你那里的那些文件我都没有接触过,怕一插手可能会治丝益棼。所以我就只好在这里等你咯。”
“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昨天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你皱着眉头,我还以为你是太累了呢。”
“事情哪天不能说,你在电话里跟我讲也可以啊。这么冷的天气你还站在这儿等,你……”
6辰安有些责备的语气,但无一不是心疼的腔调。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更不能多想,你要相信我。而且,你说过的无论生什么事情,你都会选择相信我的。”
“好,你快说吧。”
6辰安不假思索,只觉得天地间除了生死都不值得一提。
温梦雪还是迟疑了一下,望着6辰安怡然莞尔的面庞,呼吸变得谨慎。
“上次那个素人模特的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解释,那确实是晚寄的意思。他看中了你清澈不含杂垢的眼神,但我没有想到后面会是那样的情况。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会是那样……”
“晚寄,他怎么会知道我?”
风刮得大了,望着她认真解释的样子,一边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一边略带疑惑地问道。
“是我年初去应聘的时候,画了一幅作品,而作品是你的素描画像。那幅画,我也是用了七年的时间缝缝补补。前四年是我印象里的你,白净,自然;但后来在上海再次遇到你,我才知道你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消瘦,忧郁。”
“于是,那幅画里,我做了修改。少年的天空不再辽阔湛蓝,添了灰色的雨季和凛冽的冬风,你,你变成了世界的路人。”
直直地望着他,额头刚好触到他的下巴。像隔了经年的距离。温梦雪声音微微颤抖,眼角有些湿润。像是倾诉,又像在自言自语。
“梦雪,我……”
他拥得更紧些,握着她的手,也抓得更紧了,连掌心的空气也怕漏掉一丝半缕。
“其实,其实,晚,晚寄是我家的一个世交。我跟晚辞有过娃娃亲,那天他……”
温梦雪不敢抬头,声音也变得细了,音腔分叉得明显。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连一句话也讲不清楚了。
“你,你说什么?世交?那你是……”
她明显感觉到6辰安身体抖动了一下,像一阵疾风吹进秋末的林子,而声音化作枯叶,随之被振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