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许长夏拎着行李箱在一条巷子口下了三轮车。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街景,看着面前这条她曾经走了十几年的小巷子,恍若隔世。
八点多,正是街坊邻居忙着上班的点,许家隔壁邻居出来买早点,看见许长夏一个人拎着行李箱站在路口,惊讶道:“夏夏啊!你怎么回来了?”
许长夏昨天跟江耀订婚,街坊邻居没有不知道的。
许长夏和她妈妈许芳菲住在舅舅许成家十几年,忽然间冒出一个娃娃亲,对方家长还是不小的领导,可把老许家得意招摇得不行。
没想到,一大早许长夏自己拎着行李箱回来了,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多想。
“江家定了今天回门,江耀临时部队有急事,我就一个人先回来了。”许长夏客气地朝对方回了个笑。
邻居没再说话了。
等到许长夏进了巷子里面,几个老邻居立刻凑到一起嘀咕起来:“怕是嫌弃她以前谈过对象吧?”
“就是啊,跟那个小伙子都谈了快一年了,说不定已经做了什么了,昨晚被江耀发现了……”
“我跟你们讲哦,这女孩子长得越好看的就越是不安分,又没爹管教……”
许长夏都听见了,一向这些邻居就是喜欢在背地里嚼她舌根子。
不过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管不住。
她默不作声拖着行李箱走到许家院门前,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舅妈周芸的声音。
“舅妈,是我。”许长夏回了声。
里面登时一片寂静。
半分钟后,舅舅许成打开了大门,错愕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又看向她身后,压低声音问:“江耀呢?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进去再说吧。”许长夏回道。
“对对对!”许成伸手一把将她的行李箱拽了进去:“赶紧进来!”
几分钟后,许成和周芸夫妻两人,还有许芳菲都坐在了堂屋里。
许成的脸色有些难看,周芸坐在他身旁,止不住地叹气:“这可怎么办呢?说好了这次订婚就等于是结婚了,就这么把夏夏一个人赶回来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许成听周芸这么一哭,立刻指着许长夏骂了句。
一旁,许芳菲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声道:“大哥,出了这样的事,夏夏也是不想的呀……”
“二妹啊,都这样了你还护着她!你先想想怎么跟人家江家解释吧!这门婚事还能不能成了!”周芸皱着眉头道。
“他们之前送来的两千八百八彩礼,我们可都花在订婚宴上了!他们要是逼我们把钱还回去,该怎么办!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啊!”
许成闻言,脸色更是黑得难看。
许成是一家小印刷厂的厂长,一个月工资大概四十几块钱,两千八百八,是他六年不吃不喝的收入!
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她上辈子就没见过男人是吧?十六七岁就自己在外面谈恋爱!还谈得人尽皆知!不怪她怪谁!”
许芳菲吓得一抖,不敢吭声了,红着眼睛望向身旁的许长夏。
许长夏朝周芸看了眼。
近三千块,周芸就想这么独吞,心可真是够黑的。
“舅妈,订婚宴的一概事宜,都是江家办好的,烟酒酒席钱,我们许家可没掏出一分钱来,三千块都花在哪儿了呢?”她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看你这孩子说的!”周芸脸一红,立刻梗着脖子道:“你陪嫁的那些东西,哪一样不要花钱?这些东西可都是你妈跟我一块儿去采买的!”
许长夏知道周芸是怎么坑下这笔钱的。
只要花六七百块的东西,她偏说花了三千,许芳菲这种懦弱的性子,即便知道是被骗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许长夏上辈子以为自己终于能跳出火坑了,后面也就没跟周芸去计较钱的事。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她起身,走到行李箱旁边,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摆到了堂屋的八仙桌上:“除了六床新被褥和一些锅碗瓢盆那些我带不回来,这些东西,舅妈不如一样一样告诉我,都是多少钱买回来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小芸,你告诉她,这些都值多少钱!”许成冷着脸道。
说完,又补了一句:“简直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这十多年白疼你了!”
“夏夏,赶紧跟舅舅舅妈道个歉!”一旁许芳菲被许成说得又是眼睛一红,起身走到许长夏面前,扯着她的衣角小声哄道。
许长夏知道,哪怕周芸对她很不好,许成多少也算是给了她们母女两人一个栖身之所,还一直供她念书念到高中,对她是有恩的。
她并不是想要回这笔钱,而是想给自己和许芳菲讨回一个公道,还有尊严。
她朝周芸又看了一眼,道:“你们不用急,江耀要是真的不想结这婚了,两千八百八,我自己还,不用你们出一分钱,就当是我和我妈这些年住在这儿的人情费。”
“但是,订婚这笔账,我一定要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