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千顷碧叶正翻涌着浪,粉瓣儿却耷拉成半合的手掌,连藏在莲蓬深处的嫩黄蕊丝都蜷成小团,连向来矜持的并蒂莲都顾不得仪态,懒懒倚着浮萍打盹。
“今年真是怪到出奇了,”路上连行人都只有三三两两,吴桥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热到这种程度,还连一滴雨都不下,简直就跟天灾一样。”
“嗯,”后座的许师宪说:“是天灾。”
“嗯?”吴桥这下来了兴致,随口问:“什么天灾,许天师可否透露一二啊?”
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天机不可泄嘛,可没想到许师宪皱了皱眉开始认真地说:“三元九运,一百八十年一轮回。此番年岁恰逢轮入八白艮土大运,左辅星得令即为太白财星,招功名富贵。可眼下左辅失令,要生大萧条,世间失财失义者遍地……”
“经济危机啊!”
失财失义,吴桥立马就想到了自前两年开始渐露头角的次贷危机,以及全球金融市场接踵而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股市暴跌、实体经济陨落、大量资本外泄……
一层层地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下去,最终压死了曾经搭乘着泡沫短暂飞至金字塔顶端,数不清的人命。
死得人太多,眼下地狱都要暴晒了。
“天灾,你说这是天灾?”吴桥喃喃道:“难道不是人祸吗?”
“人祸也都是天灾,所有的因果,都是天灾。”
许师宪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他应该是不明白现代经融危机的,不过话说回来,现代古代又有什么分别?古时候的人也会被大运压死,干旱、洪水,赤地千里,年穀莫登,殍殣载道。没被饿死的人却又被逼造反,最终仍是死伤无数……
吴桥想,许师宪说得也对,所有的人祸也都是天灾,这两者其实根本没有分别。
所有的因都是果,所有的果也都是因。
……
在步行区前把车停下,吴桥瞥了眼app提示,还车成功。
运气不错,刚好还在运行区域内,不用交五块钱的调度费。
许师宪站在一旁,抬起头看得仿似愣了神。
见他出神,吴桥也望去,可眼前不过就是大片的湖,在烈阳下闪着潋滟的金光。
甚至因为天气太热,连往日熙熙攘攘的游湖的船都没了影,孤山脚下的游船码头,空船正随着波浪轻轻磕碰堤岸。
只剩下卖莲蓬的老妪蜷在杨柳下的阴影里打盹,空空荡荡,荷花倒开得灿烂。
“走吧?”趁着周围没人,吴桥用手背挡了挡有些刺眼的光线,出声催促道:“赶紧往山上去,还能凉快些。”
“好,”许师宪收回目光,像他之前说得那样,走在前面带路。
两人沿着北山街一路往北里湖去,路边的梧桐树生得高大,遮荫蔽日地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嗯,聊胜于无吧。
可矮山也是山,明明距离可能只有百米,向上的路与平地需要消耗的体力完全不同。
再加上天气炎热,不怎么爱出门也无甚体力的小吴老板很快就从信心满满泄了气。
一路上被晒到快脱水,满脑子只想着一会儿下了山要跑去湖滨买奶茶喝,也没甚心思看什么风景,吴桥越走越烦躁,隔两分钟就要问一次,“许哥,快到了没?”
许师宪每两分钟就回他一次:“快了。”
然后在下一个两分钟重复同样的对话,循环往复。
“热死了……”吴桥拖着腿越走越慢,边爬边抱怨:“怎么人家鬼出场都是冷到让人背后一凉,偏你奇怪,要冒热气。不然冬天再来嘛,杭市的冬天也要落雪,正合适。”
“冷?”许师宪听到半句,转过头,“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