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春天,比前几年来的晚了许多。空气中还飘着一丝丝凉意,阳光也不甚明媚。
城中的树木才慢慢返了新绿,摇摆的柳枝上,嫩芽点点,整个上京都被笼罩在一片绿烟之中。
倒是鸟儿知道春至,流莺婉转清鸣浅叫,给初春的上京增添了些许活泼。
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还继续着每日的繁华热闹,但上东大街上却显得萧瑟冷清。
街西头的镇国将军府,大门上已经挂出了丧葬的白花、灯笼,与烟绿向荣的早春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辰时,宫里的徐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从上东大街东头快步走来,踩得青石板咯吱作响。此刻这几位公公定是来传元宗帝吊唁圣旨的。
昨日慕雪差人往宫里报了母亲的死讯,今天清早,合府上下在慕雪的带领下,早就规矩地等在府门外。
此时,见到徐公公后,一家子口呼万岁、跪拜接旨。
徐公公朗声宣读完圣旨,上前一步:“秦家四姑娘节哀呐。蓉妃娘娘特意嘱咐奴才,她不便出宫,让奴才转达她的哀思,让您节哀顺变。
等丧事料理完了,您心情好点了一定来宫里看看娘娘。”徐公公一边扶起接旨的慕雪,一边小声对慕雪说。
慕雪眼中含泪应了谢过,徐公公一行便转身回宫了。
京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秦家胜眷正浓的消息已传遍了京城。
这也是慕雪第一时间想要的结果,她一个小女孩若不用圣旨来稳住局势,在父亲和兄长回来之前,恐怕会节外生枝,出现一些她难以应付的局面。
慕雪仿佛一夜间就会了这些,小脑袋瓜转个不停,会把很多事情细细地想复杂,想周全。
母亲临终的嘱托总是在她耳边响起,一直支撑着她,心里想着自己总要活成让母亲放心的样子,就坚持着。
上京城中权贵众多,自大召开国以来一等家世的就数粱、王、赵、沈四大家,宁国公粱稷,魏国公王允松,昌平候抚远将军赵季武,平安侯沈齐峰四大家。
而秦家则是当年秦毅在斧门之变时,一路跟随元宗夺得大位的后起之秀。
元宗登基后,秦毅又在北辰进犯时,力战北辰呼延亮,骁勇无比。
击退北辰的侵略,解除了北部城池潘乔之危,巩固了元宗对大召的统治,在各国之中树立了国威。
因此,一直以来秦毅作为保皇派一直为元宗倚重,被委以重任封为镇国将军。
现如今,当朝军权可以说只在昌平候抚远老将军赵季武和镇国将军秦毅手中,赵季武乃太宗开国武将赵符的独子,执掌中路军。
但赵家子嗣缘薄,赵季武的两个兄弟都在之前与北辰的对战中阵亡,他自己的三个儿子两个幼时夭折,现只有一子却常年缠绵病榻,无缘武将功勋。
因此,手握靖北军的秦毅被视为不可忽视的力量,被多方看好。
这两年,北辰与大召时有摩擦,秦毅便带领其子秦慕风、秦慕云驻守在大召的北部边境。
为让元宗放心,妻女家眷均留在上京,还将军中动向时时向元宗密报,深得元宗信任器重。一时间在上京城风头无两,各路官员都想与其攀上关系。
秦府的情况却不像京城其他世家大族,宗族人脉兴旺。秦家一直家眷稀疏,秦毅早年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在四年前也因病故去了。
而秦毅则是家人因战乱惨死后,参军以军功一步步在军中升迁,当年又是机缘巧合结识了还是皇子的元宗,一路跟随至今。
而现在,偌大的秦府只有正房夫人花流影,侧夫人肖红筹,三女儿秦慕雨,四女儿秦慕雪几个家属女眷。
大儿子秦慕风,二儿子秦慕云都是少年英雄的人物,相貌堂堂,功夫又好。
近几年,两个英武少年越成才,秦毅带着兄弟二人在边关历练。这两位公子的英姿事迹在各家贵族小姐中广为流传,更是将他二人排为佳婿选。
可北镜战事未平,和北辰经常有小范围战斗,导致两人回京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来也是匆匆归队,因此两人还未和哪家姑娘相看,都还不曾婚配。
秦毅的妹妹,当年被元宗指婚嫁入魏国公王家。但生产时难产而死,所以在上京城里也就魏国公唯一算是沾点亲。
除此之外,秦家在京城的亲友关系干净的出奇,和京城权贵交织并不深。京中各派势力也都期盼能和秦家攀上亲源,以获得镇远将军的支持。
所以,等徐公公走后没多久,魏国公夫妇便携其次子王世珏第一个前来吊唁。
慕雪还是请二夫人肖氏具体负责迎来送往事宜。
一来她自己确实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出面迎来送往京城贵胄确实是不合适,难免秦府颜面不好看。
二来经过这连翻变故,她已经身心俱疲,与往来人等周旋应酬也确实难。所以最终觉得这些事情还是肖氏去做要好些。
因此慕雪只是低坐于灵堂一侧,焚烧些纸钱。等客人来了,肖氏叫她时,她才和慕雨应几句话。
秦慕雨也是照样挨着慕雪坐下焚纸钱,但心里却藏着小心思。她虽一身缟素孝服,却还是熏了香。
简单梳就的鬓,丝流光可鉴,又簪上两朵嫩白坠玉珠的绒花,戴着白玉耳坠,衬上脸蛋上淡施的胭脂,显得悲悲切切,楚楚动人。
再反观慕雪,缟素之下,丝凌乱,一张惨白的脸,双眼红肿,眼窝泛青,很是憔悴,完全往日的娇美,哪是一个少女模样了。
魏国公夫妇祭拜过后与那肖氏说些客套话。王世珏便走过来与她姊妹二人打招呼。
“两位妹妹节哀,今后有用得着在下的,一定派人来说一声。在下一定力所能及的帮衬两位妹妹。”王世珏言语间不忘拿出翩翩公子的派头,作揖道。
“谢谢珏哥哥安慰,我与妹妹心中悲痛,父亲和哥哥又不在家里,今后不知有多少难处。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