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枝看了他一会儿,似乎稍微恢复了几分神志,辨别出了面前的人不是斯钦巴日,而是他无比亲近的陆景策。
他犹豫片刻,主动地拥抱住陆景策,於是方才这二人间拉长的距离又在须臾间消失,陆景策也抬手将他拥入怀中,这一动作使他们更为紧密。
陆景策深吸一口气,他放低声音:「为什麽害怕?怜枝。」
陆景策想了很多,他想到沈怜枝先前听到了他与丘林部落王谈话,虽说面上不显,可心里头总有些怕。
可他没想到沈怜枝听完他的话,竟开始目光躲闪,面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沈怜枝一个转眼陆景策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知道自己走後,沈怜枝在草原上的日子不大好过——同为男人,陆景策当然能看懂斯钦巴日看向沈怜枝时,那宛如狼见着肉骨头一般的眼神喻示着什麽。
又是那个小子……
想到这儿,陆景策便不自主地联想到先前他来草原时,听的那一场活春宫。这让陆景策恨不得将斯钦巴日从棺材里挖出来,让那畜生也尝尝当初他所尝过的滋味!
果然是贱。畜,死了也叫人不得安宁,吃光了肉,还要将骨头上的肉筋也啃得精光,陆景策狠咬後槽牙,下颚紧绷得发痛。
怜枝没想到陆景策已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傻乎乎地辩解了几句,说到了一半,又察觉到他变得阴沉的脸色,说话声则变得愈来愈轻,最终噤声——
「哥哥,对不起。」怜枝垂首嗫嚅道。
陆景策憋得上火,两股火气在他心中交杂相撞,一股是□□,另一股是心火,可当他看到怜枝垂眼时那不住颤动的睫羽时,火气到底还是灭下去了些。
怜枝在草原上受苦,陆景策心中有怨气,想罚一罚他,这不假。可陆景策自个儿心中也是不大好受的,只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叫怜枝痛,他怎麽能想起自己的好?
更何况陆景策近些日子也已察觉到,他与怜枝之间生出了一道裂痕,这裂痕让陆景策如鲠在喉。
他极力想让怜枝像从前那样全心全意地依赖他,爱他,也想抹去先前不慎在他面前所表露出来的,他真正的那一面——
「怜枝,为什麽要与哥哥说对不起?」陆景策将面上阴霾掩去,他两眉微蹙着,再看向怜枝时眼中有隐忍的心痛,「你在这荒僻之地上,究竟过的是什麽日子?」
「哥哥不知你经历了什麽……可哥哥不会伤你,你若不乐意,表哥怎麽会强要了你…我怎麽舍得呢?」
怜枝微微怔忪,他看向陆景策,陆景策对他盈盈一笑,「怜枝?」
那麽温柔地叫他,春风一样拂过他的心间,怜枝又快速地往下瞥了他一眼,「可是你……」
「不要紧。」陆景策垂眼不以为然道,「忍忍便过去了——畜生才会不知羞耻地横冲直撞。」
「等你什麽时候愿意了……怜枝啊,哥哥一切以你为先。」
斯钦巴日与陆景策,一个让他想起那档子事就怕,另一个对他说,哥哥一切以你为先。
陆景策最终没有碰他,怜枝前头松快後,陆景策便收回了手,他垂眸看了眼,又调笑,「倒是看不出来……我们怜枝真是攒了不少。」
怜枝双手撑在榻上,气喘吁吁,闻言羞红了脸,陆景策擦净了手,又起身在他头顶心吻了吻,「羞什麽——这有什麽的。」
「……」话虽如此,可怜枝面上的潮红却未褪去,反倒是蒸熟的虾子般连带着脖颈都起了层薄红,他动了动唇,却没说出话来。
眼见着陆景策就要转身出去了,怜枝坐起来拉住他的後衣一脚,陆景策转身看他,只见沈怜枝眼睫毛扑朔朔地乱抖,「……哥哥。」
好轻的一声,蓬松的狐狸尾巴一样往他心上勾了勾,怜枝自下而上地看他,眼角带着一抹染了水色的媚红,一种无声的引诱。
陆景策屏住了呼吸。
沈怜枝很会勾人。
陆景策有时候总是想,若非沈怜枝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勾他,恐怕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可沈怜枝总是在引诱,站在一起时用小指去勾他的手,抱住他时喜欢将脑袋埋在他颈窝中轻轻地蹭,贴着他的身侧喊他哥哥,热气喷洒在他耳畔……
这些有意无意的勾引让陆景策对沈怜枝的欲望愈来愈深,感情也愈来愈偏执。
只是那时候,他虽渴望,却也尚能忍耐,否则陆景策也不会在沈怜枝快及冠时才同他袒露心意,那时怜枝尚且青涩,不似现在。
如今的沈怜枝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风情,每一次抬眼都是一种无声的引诱,这对陆景策有着致命的吸引,却又让他觉得陌生。
於是陆景策很愤怒。
沈怜枝这种情态究竟是怎麽生出来的,陆景策不明白,可另一个人却很明白——
他实在是很後悔,陆景策这辈子後悔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全都与怜枝有关。
他当初就不该忍的,十八岁那年在行宫中时第一次对怜枝起欲,他就该按着沈怜枝,让他从里到外都成他的人。
那时候的沈怜枝会哭哭啼啼地说怕吗?怎麽会,那时候的怜枝多麽可爱,多麽爱他啊——陆景策敢打包票,只要他说要,沈怜枝绝对会怯怯地自己主动贴上来。
他忍什麽?装什么正人君子!白白将人拱手相让,白白让人捷足先登,陆景策只要一想到这,便气得心口都痛,他也气沈怜枝,嘴上说着怕,偏偏眼神还在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