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的个头都很大,若双翅完全展开,就和巨大的鸟类一般。不过,它们都带着诡异的残缺,要么是惟剩下头胸,要么只有一对翅膀,身体似乎被灼烧溶解过了似的。
喷泉池的内壁上有一些蝙蝠挣扎的深深的抓痕,很是骇人。
蝙蝠的尸体们都紧紧地黏在喷泉池的地面上,已经死去很久了。
这是一个干涸许久的强水池。
四人的鼻尖都感受到了十分古怪的强水的味道,说不上来是香味儿还是臭。
白长庚之前在香篆派的蓝情前辈那里接受过嗅觉训练,当下警戒,让好友们用面罩捂上口鼻:“这种酸气闻久了会意识模糊。”
干燥的热风穿过宫殿吹在她们身上,每个人此时却都感受到了凉意。
木相留刚戴好面罩,支支吾吾地急叫起来,手愣是指着一个方向。
这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红衣女人。
她就站在不远处的门廊里。
是未曾见过的异域舞姬的穿着,女人浑身戴着些红纱与黄金臂环,手指甲尖尖红红的——她没有脸。
女人出娇滴滴的笑音,唱着歌儿转身,打算飘然离去,词句没有一句听得懂,却透漏出远古的哀伤氛围。
白长庚肃穆地跟上她,三人也赶快跟着那个歌声追去。
歌声在空荡荡的巨大宫殿内回响着,余音绕梁。她们穿过无限重复的回廊,走过影影幢幢的砂石地貌,间或夹杂在建筑中的碎金在衣袂与脚步间斑驳闪耀。
不知不觉间,跟着红衣女人来到了更深的地下。
这儿是一个圆形的城堡似的地方,她们沿着岩壁的石阶梯下行。往下面看去,是一圈接着一圈的巨大旋转楼梯,中空广阔,地下深处阴暗幽深,传出有些刺鼻的古怪味道。
目之所及依旧是那种赤火褐色的粗粝砂岩,却没有任何扶手,宽度又窄到仅容两人并行,她们只能放慢一些脚步,朝着地下石梯的方向继续探索。
木相留气喘吁吁道:“有完没完……这女鬼长得和狐狸精似的,还、还比狐狸精能跑。”
石榴红笑瞪她一眼:“又干我什么事?”
凉曜让她俩放低声音说话,保存好体力,估摸着待会儿到下面,酸气会变得愈来愈浓。
四人稍微屏息了些,幸好酸味儿还是淡淡的,不大要紧。
一边小心翼翼拾级而下,木相留忽然问:“对了,「水币」为什么不在卿家了呢。”
凉曜瞟了一眼白长庚,白长庚神色同意,她才道:
“一开始是「归心派」和我们卿家轮流拿着水币,可是「归心派」——归心客栈的人,有我们卿家长辈的把柄,后来才把水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并且和官府中的人们交谊往来。”
“后来,「水币」被他们拿走,才到司徒礼手上。”木相留苦苦思索着,“那个归心派当家也忒神秘了!”
白长庚不置可否。
木相留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姐姐,「木币」不是在内门么,为什么你爹不让我们拿着它?”
带着保命护身的「木币」在身上的话,这类艰辛的旅途或许就再无什么性命之忧了,也会在心理上轻松很多。可是,白玉楼从来不让白长庚拿着。
凉曜微笑着看了眼木相留:“白叔叔要考验姐姐呢。这点儿苦都吃不了,当什么家主。”
木相留看着白长庚的背影,她正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石榴红娇俏一笑,低声问木相留:“你猜为何玉楼叔叔同意让我住在她房里?”
木相留扁扁嘴道:“这还不简单。”
却皱着眉头深思半天,没想出来原因。
木相留最后拍了拍脑袋道:“是啊。你是女子……而且叔不知道你早已知晓了姐姐的女儿身,应该还觉得你把她当男子看呢!怎么放心的啊。”
要知道,白氏内门向来光风霁月,决不可能让没有确认关系的男女弟子轻率地呆在一起,并且还同住一个屋檐下。
白氏内门弟子,外人看来就是毫无情调、不会轻易许诺的性情,且在爱情上一生只追随一人。
除非……木相留摆摆头。
怎么可能,叔叔居然已经看穿石榴红也在帮白长庚保守女儿身的秘密了?
白长庚在前面走着,似乎没听到她们说话。
石榴红笑了笑,低声对木相留道:“你这就不懂了罢。玉楼叔叔将计就计呢,他肯定知道我知道。”
木相留的猜测被确认了,她惊异地看向石榴红,使劲压低嗓音回道:
“他知道你知道……姐姐的女子身份?那叔还不说出来,他是故意的?姐姐知道这事儿吗?”
石榴红轻笑着,往前跟上白长庚。
也不再回答木相留一连串的巨大疑惑,让她自个儿琢磨去。
木相留看着白长庚和石榴红,有点儿头痛:
“这帮人搞什么啊,真复杂。”
凉曜在最后面走着,笑而不语。
她们快要来到最深处了,门口似乎金光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