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西自觉心虚,缩了缩身子,没敢承认刚刚心慌意乱地走神,根本没有听到吕知行说了些什么。
深褐色的汤底散着油脂的浓香,随着蒸腾的热气一块黏上了程羽西的鼻尖。
锅里一口大小的牛肠带着晶莹雪白的油脂块在沸腾的汤水里上下翻滚,嫩绿的韭菜一片片地铺在汤面上,像细长的小舟起伏晃动着。包菜被染上了汤汁的暖黄色。
程羽西看煮的差不多了,便捧着自己的碗,仔细地将肉和蔬菜舀进碗里,特意多加了几块牛肠,吹了吹,然后将小碗放到了吕知行面前,再取走他的碗,给自己也盛了一些。
吕知行也没客气,说了声谢谢后便很愉快地接受了他投喂的食物。
程羽西努着嘴吹凉了一片饱满的肉块,咬进了嘴里,弹韧的肉块像在他牙齿间跳了个舞,油脂的香气溢了出来,肉汁顺势滚进了喉咙里。
人类对油脂的痴迷,似乎是从远古时代就已经刻进了dna里。
经过了两天冷餐冷饭的日子,程羽西几乎要被这口热乎乎的油脂感动得流泪了。他甚至生出了点矫情,自内心地觉得活着真好。
程羽西抽了抽鼻子,用食指搓搓,一抬眼便看见吕知行正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
“你又要哭鼻子了。”吕知行手背托着下巴,眼里眯着一个笑。
“没有那么夸张。就是觉得好吃。”程羽西赶忙低下头,把自己那些多愁善感的小情绪收拾了起来,“你不觉得好吃吗?”
“嗯。还行吧。”吕知行勾勾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很少会用绝对肯定的词句来评价一件事物。不会说这东西很好,只会说还不差,不会说人长得漂亮,只会说不算丑。
程羽西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想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吕知行身上总带着一点淡而薄的厌世感。
“我可以问问题吗?”程羽西说道,“你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用答。”
吕知行掀起眼皮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程羽西,一针见血地说:“要问心理医生的事?”
“啊……嗯……”被一眼看透的程羽西有些尴尬,但是他并没有放弃追问,“她为什么不允许你谈恋爱?”
吕知行听后很轻地笑出了声,他将金黄的面条下进了锅里,用筷子搅拌开来,“也不算是不允许我谈恋爱。”
“那是不允许你跟男的谈?”
“性取向的事现在已经不归心理医生管了。宝贝儿。”吕知行很贴心地纠正他。
“那是什么?”吕知行一直在含糊其辞,程羽西猜得有点累,他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头。
吕知行将煮好的面条盛了出来,带上肉和蔬菜又浇上一捧汤水,热乎乎一碗递给了程羽西,“先吃饭。我们找个时间再谈这个事。现在说了多倒胃口。”
程羽西的目光在吕知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停留了一会,视线往下砸进了碗里。
他接过了碗,闷声说了句:“谢谢。”
挂面上裹着油滋滋的汤汁,他呼呼地吹着,吸溜进了嘴里,仔细嚼了嚼吞进去。肚子里顿时暖呼呼的。
程羽西很乖,他觉得医生说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
就像生病了要忌口,骨折了要静养,吕知行的心生过病,他要忌恋爱。
对于程羽西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吕知行不能谈恋爱,又不耽误程羽西喜欢他。
也不耽误程羽西知道吕知行也喜欢他。
吃完饭他们把行李放在附近的酒店后,便出去了太宰府天满宫。
尽管在奈良和京都他们已经参观过了许多神社寺庙,可是程羽西还是决定来这里许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