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知行家门没有锁,是虚掩着的,程羽西轻轻一拉便开了。
屋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门也紧闭着。只有走廊尽头的那一间房间开着门,是亮的。
从房门泄出的白光趴在瓷砖上,像是在上面撒了一滩水,一直淌到了程羽西的脚边。
那是吕知行母亲的房间。
程羽西记得自从他妈妈去世后,那间房间便一直锁着。
他咽了口唾沫,拖着了沉重的脚,向着房间走了过去。
一进门他便感受到了风。
通向阳台的门大开着,十一层高楼的风呼呼地灌入了整个房间,将纱制的窗帘吹得胡乱飞舞。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天空中有仿佛用颜料涂满的蓝天白云。
阳台上洒满了金灿灿的光,两个人影斜斜地落在了地面上。
吕知行与他的母亲并排地坐在阳台边缘,互相牵着手,背对着另一边的百米深渊。
程羽西愣在了原地,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小行?”他看到还是小学的自己拉开了房门,走了进来,喊着吕知行的小名,“你在哪里呀?”
程羽西忽然就想起来了。
他平常不会那么早过来找吕知行的。偏偏那天怎么都睡不着午觉,瞒着妈妈一点多就偷偷摸摸地跑过来找吕知行玩了。
望着昏暗的房间,年幼的程羽西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他在客厅踟蹰了一会儿,还是朝着唯一有光的房间走了过来。
“小西。回去。”吕知行忽然说道。
可是程羽西还是踏进了这个房间里,看到了一切。他睁大了眼睛,“在……在干嘛?”
“回去!”吕知行僵硬地吐着字,那双年幼的眼睛里装着一片死去的沼泽地。
幼年的程羽西摇着头,一开始只是微微地晃动,后来幅度越来越大,他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哀求吕知行:“小行!你下来好不好?”
吕知行深深地望着程羽西,声音平静地对他说:“小西,我要走了。你也回家吧。”
程羽西忽然崩溃地大哭了起来,他哭叫着,不管不顾地冲向了阳台。
“小行我求求你!我求你了!”
“别……别……不可以。别死。”
阳台的防护栏很高,旁边上放着一张凳子。吕知行是从凳子上爬上去的,程羽西便也从那张凳子上爬了上去。
从始至终,吕知行的母亲都是平静地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在程羽西爬到椅子上时,吕知行的母亲松开了牵着他的手,在他的背上推了一下,自己则滑向了另一边。
吕知行落入了程羽西的怀抱。
两个人都失去了平衡,从凳子上摔了下来。程羽西双手环着吕知行的背,死死地抱住了他,后脑勺重重地砸向了地面。
18岁的程羽西听到了两声碰撞的声音。
一声来自幼年的自己脑袋撞上地面的脆响。
而另一声来自遥远的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