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住筷子,默不作声。
一旁父亲忽然道:“先让孩子吃饭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家里向来是母亲做主,说一不二,父亲很少打断她说话。母亲当即不悦,撇了撇嘴,离席回屋了。
她走后,父亲问我:“周灼,你在学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这下真是愣住了。
“很少看你这么魂不守舍的,”父亲笑起来,“而且看你这黑眼圈,几晚上没睡好了吧。先前中考都快上不了高中了,也没见你这么忧虑焦躁。”
他往后一仰,抱胸笑道:“犯了什么事,快给你老子交代,老爹看看还能不能救你,臭小子!”
我少年时,家中一直是这样。我永远顽劣长不大,父亲永远为我托底。我那时认为他无所不能,不会错,不会输,不会死。
半晌,我直愣愣地反问道:“……我看起来有那么糟糕吗?”
父亲一点头:“有,你看起来就像暗恋对象被捕入狱还顺便甩了你那么糟糕。”
我:“……”这都什么跟什么,果然是我爸,真是莫名其妙的冷笑话。
我叹了口气,还是没说话。
父亲哈哈大笑,站起身揉了揉我的头:“不想说就算了,你自己决定。不过世界上那么多难以抉择的事情,说白了无非就是’权衡利弊,是非得失’八个字。”
我一时竟觉心头一震,不自觉问道:“那该怎么选?”
父亲说:“如果你问我,我现在会选利弊得失。但是吧……”
我急道:“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应该会选’是非’二字吧。”父亲对我眨了下眼睛:“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一句话,大概是说’是非于己,毁誉任人,得失若素’。”
少年正是价值观形成的时期。后来,我的许多选择都因这句话而改变,它决定了我自己、我父亲、我所有亲人的未来。
我当时只听懂了这段对话热血的部分,却没有听出父亲另一层隐晦的意思“是非”是他少年时才会坚守的东西。
我彻夜未眠,翻来覆去。一会计算我帮祁昼的得失利弊结果当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划算许多。但一会脑海中又浮现出秦盈真那跋扈气人的神态,最后,我甚至给祁昼脑补出了十万种悲惨的未来,被幻想中他眼眶红的模样折磨的捂住脑袋。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第3o章我想他圆满
星期一,我在早读时找到老师,说明那日自己其实看到了祁昼和秦盈真。
我从小表面跋扈,内里还是因为家庭背景多了几分谨慎,不愿将事情做绝,因此并未全部和盘托出,只推说自己没有听清两人对话。但十分明确地强调了一点从秦盈真进去再到她跳楼,祁昼始终坐在座位上,并未和秦产生任何肢体接触。
交代后,我请校领导尽量帮我保密,老师们也表示理解,我猜他们觉得我是怕会被秦盈真记恨。但其实,我同样也不想祁昼知道。
毕竟,人常说,送佛送到西。
我这样说是救了人家,又不算全救。虽然说了真相,却又晚了这么久、等事情传得这么沸沸扬扬才说,连我自己都觉得并不光彩。
当日下午,这件事的最终处分结果公布了。只避重就轻地说了学生误会冲突,导致意外。未提猥亵性侵等字样。
祁昼相当于被无罪释放,学生们哗然。
但第二天,保送面试名单出来了,不是稳定全校第一的祁昼,而是秦盈真。
我忽然明白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无非“妥协”二字我的部分坦白是妥协,祁昼的清白释放算是妥协,如今的保送面试名单同样也是妥协。
校方、祁昼、秦盈真和她的父母,都最终得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