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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小说>树叶上的小露珠像什么 > 第二章 雁字回时第二(第1页)

第二章 雁字回时第二(第1页)

那个书店小干部,是学生时代高我二届蔡珠明的爸,叫蔡骏。他们家很神秘,其实百年以前也是外来户,因为这个地方陈姓居多,所以他们家与本地陈姓的人关系不十分好,很少与人交往。祖上做点小生意,卖点牙膏、牙刷、肥皂、香粉、胭脂等等生活用品。除了本地人,还赚从码头进来的流动人的钱。到了蔡珠明的爸爸做生意时,有了学校,主要卖书本和文具,小人书连环画最受欢迎,生意还可以。因为他们家卖文具,与公家书店合并。这个叫公私合营,给他一个副经理做。这家人对旁人冷淡,不像做大生意,所谓和气生财嘛。这不免会引起街坊邻居议论,对他们家指指点点。有的说他们家上百年的老井有个女的幽魂,半夜会哭哭啼啼弹琴。他爷爷在天洲是土匪的师爷,比诸葛亮还厉害,谁也奈何不了他。后来消失得无影无踪。据说可能他腾云驾雾去武当山做了道士。

晚上,我们家有节约的习惯,只点亮床头小灯。老伴上了床,我在床边背着手,来来回回晃。大编辑看着我说别晃了,我眼晕。大编辑老伴有点紧张,你不会开始讲骇人听闻的故事吧。我说,我也是听来的,根据老辈人的一些只言片语,串起来。尽量不吓着你。

蔡珠明爷爷是个不安分的人,他叫蔡咏,喜欢结交三教九流的人。抗日战争时期,撤退到这里的人,有些不喜欢夏口和江夏灯红酒绿,在晴川镇红石街暂时安顿下来。有些大人物蔡咏就去拜见,一个也不落下。一天,那是个晚春,细丝一样的雨,很缠人。他提着一壶好酒,匆匆忙忙走在湿漉漉的红石铺的路上,赶着去见一个他叫郭老的人。脚下一滑,头磕在一件东西上,嗡嗡作响。定神一看,一个妙龄女子抱着一把古琴,半遮着面,细细的吴语声,软软的飘进他的耳朵,对不起,先生。他惊为天女,后退一步,一辑到地,就转身走了。

到了郭老下榻的小旅馆,从门外看他握着一把紫竹箫,不住的叹息。他们已经成了熟人,上去简单问候一声。就说先生为何叹气。先生说刚才与人合奏一曲《潇湘水云》很痛快,细细思索又不胜哀痛。蔡咏国学底子也很深,很快就理解。《潇湘水云》是一首中国古琴曲。南宋浙派琴家郭沔创作。当时元兵南侵,郭沔移居潇、湘二水合流处。激起他对山河残缺情绪。蔡咏也唉声叹气,说先生是有大情怀的人啊。不是,不是,我是为一女子。她刚才和我共同切磋了这曲子,她一流落街头的卖艺人,居然还有家国情怀。令我这堂堂七尺男儿,自愧不如啊!还说那个女子的父母是文艺界的,被日本人所害。我想收留她。可是,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哟!蔡咏一激灵,莫非是那个玄衣女子,抱着古琴的哪一个。郭老眉眼一开,正是,你见过了。我刚才过来和她差点撞上了,看来碰上了有缘人了。先生一定要帮我引见引见。先生是明白人,一看蔡咏的眼神,当他说到那女子,柔情似水,心旗摇撼。先生不愿在这兵荒马乱时乱点鸳鸯谱。说你也是吹箫人,可算是行内人,你可以请她为你们家献艺,就是帮她了。是,是,先生真是善解人意。

蔡咏30多岁没有结婚,仿佛就是等待这一撞。他请玄衣女子到家卖唱,蔡咏听得入神,期待下次。他父母听不懂,感觉不值,说太贵了,不如到夏口听大戏。他就到文莘住处去听,文莘,玄衣女子的芳名。一来二去他们成了知音。他们双双去郭老住处演奏了一曲《杏花天影》。郭老拍手称快,真是琴瑟和鸣,天作之合呀。说此中有深意,这首曲子是宋人,从我们这里出发到秦淮,对自然美景所生发的感触。他拍拍巴掌,这个是好兆头。然后又开始闷闷不乐,唉,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江南啊!文莘很快感觉到先生的心情,为改变此情此景,她替蔡咏求字,说先生是大书法家,以我们这次吹弹的音乐为由,好不好。先生起兴,让店家弄来笔墨纸砚。写了几张,琴瑟和鸣和琴箫友之。只对琴箫友之这张满意。给了蔡咏,要把琴瑟和鸣撕了,文莘手快,抢在怀里。

蔡咏父母不懂琴箫友之,只知道文莘像是烟花女子。死也不认这个未来媳妇。蔡咏一怒之下,与文莘住在了一起。他父母几次找到郭老,先生好言相劝这父母,也不行。先生干脆谢客,闭门不出。蔡咏父母怒不可遏,请了黑道之人,把两人抓到天洲关了起来。蔡咏父母领回儿子,土匪要将文莘做压寨夫人。文莘不从,碎了饭碗,划破了自己的脸。据说放回后,找到蔡咏家,他父母说蔡咏不认她了,她就一头栽进了井里。这就有了上百年的老井女的幽魂,在某个日子半夜弹琴。

老伴一点都不怕,说这不是《夜半歌声》的翻版吗。

蔡咏算个血性男儿,找土匪拼命。被抓了,五花大绑关了起来。劝他做军师就饶他一命。蔡咏一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帮土匪抢了日本人火车里的军火。日本人围了他们天洲将他们招安。投名状是要土匪绑架郭老,这时是日本人打到夏口了,郭老来不及跑,要抓他去做文化亲善的头。蔡咏带入去抓人,郭老义正言辞。蔡咏说先生再留一个墨宝,郭老大骂蔡咏汉奸。蔡咏用匕首在桌子上狠狠划出: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郭老明白他的心意,奋笔疾书,笔一甩就跑不见了。蔡咏回复日本人,郭老这首诗没有写完,就跑了,不知去向。后来蔡咏也人间蒸发,了无音讯。

我不知道蔡家现在的房子,是不是有100年那么老。院墙很高很厚,墙上沿插满玻璃,似乎年代久远,还长着草、爬着藤蔓植物,有刺且开着小花,可防止人翻墙。前院有小水井,一汪清泉闪着天空上的蓝黑色的幽光。穿过长长感觉幽深的厅堂和后厅来到中间的主人卧室,这一路的两边就是东西厢房。靠主卧的西厢竟然有书房,隔着的过道就通向后院,西边有个供一个人用的厕所,东边是厨房。第一次看到这个小镇特色的房子,是姐姐叫我去找蔡珠明取曲谱。蔡珠明在上厕所,我独自去找他。就看到他家全貌。陈远山我爱叫他陈老三,他不喜欢这么称呼,我约他一起去,他有点爱理不理。蔡家大人我有点怕,特别是蔡珠明的爸,穿一身中山装,对外人很少有笑脸,说话不冷不热、不阴不阳、怪话连篇、文化浅的人听不懂。我叫陈远山陪伴去,他没有进去,在外面看着。虽然每年和大人一起去夏口和江夏走亲戚,那里的楼房很高大雄伟令人羡慕。但是亲戚们住着的楼里都是叫里分的洋房,现在的说法叫公租房,都很逼仄。就一两间房,曾经抗日的干部也就三间,还是公共卫生间和厨房。老蔡略方形的脸,肌肉紧绷。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大嘴紧闭。他们家奶奶一脸凝重。蔡珠明的两个姐姐做出捶足顿胸的样子,他把曲谱给我,在门口哭丧着脸看到陈老三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肯定诅咒:小屁孩,你们家逃得了今天,逃不过明天。我不明白他们家发生过什么事,陈老三这个机灵鬼肯定明白,就是不跟我说。

这家人丁不旺,生了两个丫头后才出了一个男丁。他妈不想再生,现在男女平等,不想做生孩子的机器。蔡珠明两三岁时,他爸考虑饥荒年月,生孩子也养不活,就算了。把唯一的男孩子视为掌上明珠,起了个名字就叫蔡珠明,他上学后他们家也才有了点生气。在家蔡珠明是老幺,十分像他爸,只是小一号而已。与一般家里老幺又是独子受宠不同。溺爱不是很严重,显得很有教养,与在家形成强烈反差,在学校混得轰轰烈烈。是国球乒乓球冠军,拉得一手好胡琴,是校文艺队里主要骨干。因为性格有点孤僻,这个白马王子似的人物像骑着高头大马,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只能投去羡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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