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晏辰脸色愈发苍白,却只是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手掌揉着怀里人儿后脑的发丝,缓和着她的酸涩与紧绷,闭嘴不言。
隔着更远的距离,莫如卿脸色尴尬地快步来到丈夫身边,抢过听筒直接将电话撂下,哭笑不得地柔声劝解:“你啊,你怎么都不瞧瞧现在都几点?现在打电话给他?你当你儿子哪里不正常么他这个时间会在哪儿?”
慕铭升瞠目,半晌才彻底反应过来妻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脸涨红,咳嗽了两声,慕铭升抬起炯炯有神的眸试探问道:“他有女朋友了?”
“像是有,”莫如卿甜美地笑笑,美艳的脸上却倏然闪过了一丝浓重的担忧,眉心剧烈跳了跳,手臂卷了丈夫的外套拿去挂,压着嗓音里的颤抖问道,“澜溪呢,没说在做什么吗?”
“之前打的时候说是在做功课!”慕铭升嗓音嗡嗡的,眉心蹙起,“当时晏辰倒是还在家,怎么这时候却跑出去了?澜溪一个人,他也放心?”
莫如卿的心脏被瞬间揪到了嗓子眼。
脸色微白,挂上衣服她顺了一下耳后的头发,提醒自己,不要乱想。
轻轻转着手上的金表,她美眸垂下,轻声道:“这个不知道……不过到底就快不是孩子了,该懂的都懂,懂事了也就爱不会出事,你说呢?”
那幽幽的口吻没有引起慕铭升的注意,他“恩”了一声指指行李箱:“随他们去,你去把我带的那桶龙井拿出来泡上……”
莫如卿点点头,拂去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揣测,缓步走了过去。
安静的慕宅里面,沉寂带着一丝压抑笼罩着一切,如若不是沙发上的一片凌乱的狼藉,真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澜溪此刻还满身疲惫而艰涩,软软缩在他怀里,没有力气。
半晌之后她轻轻爬起,不顾此刻的狼狈,不顾双眸之间耗尽精力与心神的疲软,攀着他的肩膀,哑声道:“慕晏辰,我们就这样吧。”
倏然远离的温暖怀抱,倏然听在耳中的冰冷句子,让慕晏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抬眸,刚刚在那样紧绷肃杀的情况下都沉静如水的目光,在这一刻,宛遭重创。
他薄唇淡淡抿紧了,紧绷成一条线。
咬唇,让自己疼一下,也永远记得这种疼,澜溪轻柔的目光看着他,哑声继续道:“我把我自己给你,两次,就当做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你给我所有的好,还有所有的爱,不管对或者不对,慕晏辰,谢谢你。”
一片苍白碾过她的小脸,她轻声道:“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结束吧。
她不恨了。不怨了。
慕晏辰定定看她,俊脸苍白如纸,黑眸中闪耀着的剧痛,是她亲手所刻上的。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跟你又不会有将来!
——慕晏辰,你占有自己亲生妹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你不放手,我就自己走,用我的方式离开,再也不见你!
——慕晏辰,我把自己给你,就当做是你曾经给我所有的好,还有所有的爱,不管对或者不对。慕晏辰,谢谢你。我们就这样吧。
这就是她要对他说的全部。
可他却有些无法反应过来。
他回想着昨晚失控时他对她的残忍,还有她一整天的抗拒与胡闹。
他知道她有怨,尤其,还有着毁天灭地的委屈,和茫然不知所措的将来,所以他承担着,她再怎么闹他都承受!她要什么他都给!哪怕她要他消失,要他死都没有问题!!
可她要的却是这样——
卿从君旁走,相见不相识。
他当真以为……她只是闹一闹就算了的。
胸口涌起一片灼烧般的剧痛,海水一样将人淹没,无法呼吸,慕晏辰半晌才轻轻吸一口气,忍着呼吸里的痛垂眸,轻轻去抓她的手,哑声道:“澜溪……”
我们再谈谈。
再谈谈。
澜溪却触电一般将手一缩,轻轻下来离他一步远。
“哥,晚安。”她苍白着小脸,轻声吐出了今晚最后一句话。
以后,一定会有一个人天天这样对他说晚安。而前缀,一定是一个最亲密不过的词语,而不是我们这样,一个字,就隔了千山万水不可跨越的距离。
她拿起自己的睡裙,忍着浑身的酸软涩意穿上,把外套丢给他。
慕晏辰垂眸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伸出去的手垂下来,在膝盖上搭成一种最落寞的姿势。他已经这么大了,已经活了这么久了,可他竟然拿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毫无办法。
他毫无办法。
一滴滚烫的眼泪落下,砸在脚背上,澜溪咬唇,光着脚朝着楼上跑去,可她浑身酸软,在踏上楼梯的时候终归是力气不够,一脚软下去,膝盖“砰!”得一声砸在了台阶上!!
“……”她狼狈地跪下来,双膝具痛,手撑住了上面的台阶,顿时磨开了一大片的皮,触目惊心的粉嫩里层露了出来,鲜血随之而出。
慕晏辰被那一声重重的坠落声响吓了一跳!
他深邃猩红的眸扫过去,定定落在那个跪在台阶的人儿身下,下一刻,他飞奔过去,将她整个绵软的身体抱起,垂眸撞入了她满是眼泪与痛楚的眸子里。
纪姚揪得头发都掉了也没找到病房号。
迫不得已想找个人问问,却意外地看到了走廊尽头一抹英挺不凡的身影,正临窗,俊逸的侧脸忽明忽暗,纪姚一下子就有种跟革命党会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