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是不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
夜阑人静。
晚上轮到姜姜守夜,丫鬟们守夜无非就是在徐慕白的床边打个地铺。
烛光闪动中,姜姜半跪在地上铺床铺。
徐慕白早已梳洗过后躺在床上,静静盯着纱帐,他听见风吹树声,忽然问:“那棵树是不是还没好?这几日也没见到你去照顾。”虽说也有可能是姜姜开始值夜的原因。
“能做得都做了。”治虫洞,埋草木灰肥料,剪掉传染的叶片,“接下来是等。不能着急的。”
语气轻描淡写,一点也不着急,很平和笃定。
说完,她跪坐在床铺上,伸手捋平枕头。
不知为何,徐慕白挺喜欢看她做些事情,虽然慢,但是一桩桩一件件。
过了片刻,姜姜问:“公子,我还能再看看你的腿吗?”
徐慕白扭过头,床铺才铺好一半,姜姜侧身跪坐在床铺上,目光中一片澄明。
她像是趁着两人单独相处,才大着胆子问。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似乎也不该拒绝她:“你看吧。”
姜姜一闻言,立刻起身,掀开纱帘自己靠坐在床侧,从胸口衣领处拿出那张徐慕白画的腿部穴位图,掀开被褥。
徐慕白双腿毫无知觉,自然不知她在做什么,只觉她真是有备而来,竟然还将那幅画藏在身上。
“你很喜欢医术?”
“嗯。”姜姜回应得不是很专心,注意力都在他腿上。
好一阵,她才像是核对完毕,替他放下裤腿,盖上被褥,放下帘帐,“好了。”
随后她回到地面的褥子上,半盖着腿,又看了会儿那张腿部图,像是在记什么似的。
直到蜡烛流满烛台,烛光滋滋闪烁几下,她才醒过来,走到烛台处:“公子,我熄烛了。”
说罢,她吹灭了烛台。
窗口半开,月光的冷霜泻进来,像铺了薄薄一层流动的银砂,徐慕白很少早睡,他这个视角正好能从窗口望见外面广阔无垠的夜空。
只不过今天他望了会儿外面,又落到不远处的姜姜身上。
她半弓着腰,背对着他,呼吸很快就均匀了。
凭心而论,姜姜确实比另外两个丫鬟漂亮,但也没有到国色天香,令人见之心惊的程度。
只不过她神情有种非常静而微妙的气质,难以言喻。
她好像对周遭世界没什么感知,然而一旦她关心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她的嘴角总会微微上翘,有种很愉快的神色,好似她天生就有点儿嘴角上翘。
也许是伴随着一个是种心境平和、从来不多心的人的均匀呼吸声,徐慕白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过了几日,胡大夫又来了,这回存心考姜姜。
每施第一针,就问她第二针所扎的位置,所需的针的大小,需要扎入的深浅。
姜姜回答得一字不差。
最后胡大夫还让她试了两针。
胡大夫心下很是满意。施针是基本功夫,不靠天才,只靠勤奋。对方虽是丫鬟,但学得极为认真,那他也能放心离开。
只不过——
“公子扎了这几次针,还是没什么起色?”胡大夫施针完毕后问。
“大夫说的起色是指?”率迟站在床头问。
“肌肤可有什么触动或麻木?”
徐慕白摇头。
率迟见到他摇头,替他回答:“没有。”
“针扎时限不可过长。过长易麻痹神经。然而双腿毫无反应,只能再延长时间,直到半个时辰后才能将这些针拔出来。”
胡大夫捋捋胡须,心下叹气,走到书桌边坐下,翻阅那本厚重发黄的医书。
照理来说针灸是最易刺激静脉的方式,更何况徐慕白也不是骨碎,为何还会毫无反应,他百思不得其解。
率迟走过去,扯起胡大夫:“今日接胡大夫早了些,还没用午膳吧,走,我带胡大夫去院子里吃些美味。”
“这……”胡大夫惊诧。
“放心,有丫鬟在还担心什么,用过膳便回来。”
“我这医箱……”胡大夫都被拖到门口,还想回头把医箱带过去。
“放在这还会有人偷啊。来来来,先去吃东西,我今日可是让厨房做了好吃的。”说着,率迟一边勾一个,把胡大夫和他的小童都带了出去。
那本医书就合在桌面上,姜姜偷看了几眼,却听徐慕白道:“还不快去。”
姜姜立刻走到桌边捧起书。
普通大夫藏些普通的《本草纲目》《黄帝内经》之类,看些伤风跌打的病症,经验为主,而愈是大家,愈善研究。更会记录成册,以流传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