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称的「溪雯」,即是锺璇。郑妤并不感到意外,且齐晟踌躇之时,已经猜到事情跟锺璇有关。
大理寺宴会那日,她在知冬巷看到的,正是齐晟和锺璇。
摄政王娶妻足以令宣朝上下抖三抖,娶的是刚被夫家休弃不久的女子,这事便耐人寻味。偏他们曾经还有过婚姻,经说书先生们添油加醋,关於她和李致的爱恨情仇,不知被魔化成什麽样了。
事情传出去没多久,听说宣京不少贵女,都哭哭啼啼闹着要出家当尼姑。锺璇不同,她直接提刀去问李致,屡次吃闭门羹。锺璇一怒之下,砍伤玄衣卫强闯王府,後来被捆着送回大司马府。据说,没见到人。
「你想让我安排他们见一面?」郑妤问。
「是也不是,我想让李殊延知晓她的心意。」
「他那般敏锐,如何不知锺姑娘心意?」
「他猜到,和溪雯亲口说出来不一样。溪雯说出来,他才可以明确拒绝,断了溪雯念想。」齐晟挠头,「不然她总觉得,李殊延对她不一样,她还有机会。」
别看钟璇心直口快,但在情爱一事上,跟矜持淑女一模一样。她从不跟李殊延表明心迹,只会拐弯抹角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等着心仪之人开口求娶。
可齐晟明白,李殊延根本不喜欢锺璇。他待锺璇宽仁,只是因为二十年前,那场噩梦中,锺家二叔,为他而死。
一如他待卢氏姐妹宽厚,不止因为他们母亲是姐妹,更因为他们共同的舅舅,为他而死。
齐晟揪着桌布流苏,惭愧道:「燕燕,我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
「要我做什麽?」
「带我来此做甚?」李致望着芩芜坊的牌匾问她。郑妤并未正面回答,敷衍说进去便知,催促他跟上。
王妃命令他行事,愈发得心应手了。李致啼笑皆非,尾随郑妤步入芩芜坊。
行至窄廊,郑妤蓦然止步,五指张开往後伸。他停下脚步,垂眼打量贴在胸口的纤纤素手。
「溪雯,你别喝了。」听到齐晟喊锺璇,他嘴角笑意僵住,牢牢捉住离他而去的手,攥在掌心。
大晚上找他,就为了带他来听别的女人诉衷肠?李致拉着她转身欲走,她扒着柱子死活不撒手,眼神透出恳求。
陶瓷破碎声响,拉扯二人一顿,紧接着听到锺璇嚎啕控诉。
「凭什麽!凭什麽她郑妤能得李殊延青睐!就因为她喜欢他多年?可我守在他身边的时间,胜她千倍万倍……」
「凭什麽郑妤能後来居上!是我先认识他的,是我跟他并肩作战,是我锺家为他效忠,他怎麽能娶郑妤呢?」锺璇一掌劈在桌上,石桌开裂,手亦伤得不轻,她压抑声音哭泣,「我喜欢他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齐晟垂头丧气给锺璇包扎:「溪雯,单方面喜欢,不该奢求回应的。再喜欢,都是一厢情愿而已。」
郑妤颔首赞同,单相思和死缠烂打,只会给对方增添负担而已。想到这,她偷偷上瞟,目光所及是他迎风浮动的衣襟。
而在郑妤看不见的头顶,李致的目光,恰好落在她身上。
郑妤将蜷在她腕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剩最後一根时,那只手再次捉住手腕,不容分说把她带离庭院。
梅树下,她背靠树干,李致负手立於前方,不言不语,只直勾勾盯着她看。
他在等她解释。
郑妤低声嘀咕:「齐公子找我帮忙,所以……所以……我就带你过来了。」
他仍然不说话。
她又补充道:「他就是想让您明白锺姑娘的心意。」
「你呢?」
这话听着怪耳熟的,曾经她问过好多次「你呢」,想听他的想法和意愿。如今,他竟也开始关心她的想法了。
「我……也想让您明白。」她抬头仰望他,字句铿锵道,「明白爱慕您的女子都有怎样的人,再慎重考虑,是否有更合适的王妃人选。」
希望他选择她,并非随意决定,而是见过世间各种各样的女子之後,仍会坚定不移选择她。
或许她不该去做这种无意义的试探,毕竟他们只是假成亲而已。可她就是,莫名其妙这样做了。
她慎重其事的模样,逗得李致发笑。他哂道:「谁有意谁无心,本王概不在乎。本王只想知晓,妤娘所谓的爱慕者当中,可包括你?」
「当然不。」她决然否认,「我心坦荡,愿殿下亦如是。」
等他觅得良人,或三年期满,他们将会和离。这是她提出的要求,用以警醒自己:不该心存妄念。
「我今日还要去永宁寺祈福,锺姑娘那边,希望殿下跟她说明白。」郑妤行礼拜别,转身迈步,却被裙摆绊住脚了。
回头看,玄履正踩在拖尾上。郑妤抚额闭目,猜想他莫不是中邪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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