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雾稍显局促地和康叔打了声招呼。
康叔笑着,蔼声说了句:“挺好。”
阮雾更尴尬了。
上车后,她没再说话。
车内陷入莫名的安静中。
直到喝醉了的陈疆册身形晃动,他伸手解开衬衫纽扣。
一颗。
两颗。
便没再解开了。
他坐姿很散漫,后座空间很大,他双腿大开叉,尤为不雅的坐姿,放在他身上,却有种玩世不恭的调调。
“康叔。”冷不防他出声,阮雾挑眸看他,以为他醒了,但他还是闭着眼。
后视镜里,康叔递给阮雾一个安心的眼神,用气音说:“习惯就好,他耍酒疯。”
阮雾没见过陈疆册耍酒疯的模样,事实上,她没见过陈疆册喝醉酒。
有那么几次,陈疆册回家,身上有着难闻的酒味。他到家的第一件事,总是找她,缠缠绵绵地喊她的名字,混不吝地喊她“绵绵——”。
空寂的房间,满是他绵柔的声音。
然后他覆过来亲她。
阮雾很是不解风情,推开他:“你身上有酒味,好臭。”
他说:“先亲会儿,再去洗澡。”
“先洗澡,不洗不让亲。”
仔细想想,她其实不是个好伺候的人,而他也不是会伺候别人的人。
可那时候陈疆册对她总归是有求必应的,她不喜欢酒味,他尽量应酬不喝酒。即便喝酒了,也会耍会儿嘴皮子,在她这儿讨一顿骂,再去洗澡。
她别过眼,去看此刻耍酒疯的陈疆册。
他闭着眼,那张放浪多情的桃花眼没绽开,整张脸显得傲冷不羁。
“康叔,我好像又喝多了。”
康叔笑了声:“明儿个醒来,又得头疼。”
“头疼死了也没人心疼。”他轻嗤了声。
“怎么会。”
陈疆册没再说话,他动了动,衣服发出窸窣声响。
阮雾看见他伸手降下车窗。室外闷热的气流涌进车里,他侧脸线条冷淡精致,沉默了会儿,他忽地说,“你说她现在在干什么?”
话里的“她”指代不明。
阮雾察觉到,后视镜里,康叔朝她看了一眼。
康叔说:“这么晚,睡了吧。”
“我也想睡觉。”陈疆册喝醉酒后的嗓音黏黏糊糊的,声量莫名低下来,燥热的风吹进车厢内,把他的话带进她的耳里。
阮雾听见他说,“睡着了就能梦见她了。”
她敛下睫毛,神色复杂难辨。
身边的人又动了一下。
余光里,他渐渐靠近她。
阮雾侧眸,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陈疆册醉醺醺的脸,双眼被酒气熏染的迷离,他眯着眼,像是要看清眼前的人。
手忽然伸至半空,略微颤抖,像是要触碰她,到头来,还是收回了。
他整个人都似泄气般躺会座椅里,胸腔沉沉起伏,笑着说:“喝醉了都产生幻觉了。”
“我又看见阮雾了。”
他说。
又看见她了。
是——又。
阮雾深深地吸气,放在膝盖处的手,伸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力度很虚,没回握住她。
十几秒的空档,令阮雾迟疑着,是否要收回手。
然而就在她决心收回手的那一秒,陈疆册五指嵌入她的指缝里。十指紧扣。
昏沉的夜色里,陈疆册淡下眼睫,语气诚恳的,像是在祈祷:“好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