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裴雪琼和春鸢出了阁楼,低声道:「外?头还有人在巡查,不过还有许多地方?没人把守。不如我抄小路送姑娘回去?」
这般安排,自然是怕被旁人撞见,伤及裴雪琼的名声。
裴雪琼便含笑道谢,随他摸黑离开。
主仆俩缓了许久,又没瞧见鲜血横飞的乱象,更不曾被匪徒冲撞到,这会儿倒是已镇定下来了。
有谢嘉言在前面带路,裴雪琼也无需挑灯笼取亮,借着暗淡星光抄小路出了薛家的别苑,而後往自家走。
心?里惦记着亲人,难免会加快步伐,不过视线却?还是忍不住落在谢嘉言的身上。
深山的夜里十分?安静,唯有风声和草虫轻鸣入耳。
她看着少年的背影,脑海里想起许多旧事。
裴雪琼第一次见到谢嘉言的时候才八岁,那是在一场宴席上,他跟玩伴们一起蹴鞠,累了就坐在花树底下擦汗。明明当?时并没发生什麽?特别的事,裴雪琼却?总觉得印象深刻,一直记得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後,他坐在花树下的样子?。
後来见面的次数越多,她总会不自觉留意他几分?,但那也只是孩童的好?奇罢了。
直到年岁愈长,少年渐成。
不知?是什麽?时候起,她会在留意他的时候升起悄然的欢喜与羞怯,会不自觉地掩饰自己的心?思,生恐被旁人察觉。
也不知?是何时起,她察觉谢嘉言似也在暗中留意她,在不经意的视线相触时,令她心?里骤起涟漪。
今日?女?眷如云,他最先来护着她。
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到侯府提亲的人其实不少,只是她不肯松口,崔氏便也没答应谁。但裴玉琳出阁後就剩她和裴锦瑶待嫁,这事儿终归拖不了太久。
若等不到他主动登门提亲,不如……
裴雪琼走在静夜山路,心?跳有点儿乱,思绪却?渐渐清晰。
直到裴家的府门已遥遥在望,谢嘉言才停下脚步道:「剩的路不多了,姑娘自管回去,我跟在後面远远照看着就行。不然……」他低头拂过衣袖上的残叶,明明神情?没什麽?变化,却?无端让裴雪琼觉出几分?黯然。
她抬起头,望向?谢嘉言的眼睛。
从前的视线相接,每回都是一闪而过,两个人都不敢表露什麽?,哪怕出於礼仪行礼招呼,也都是守着规矩不敢多说话的。
这回她忽然这样看着他,谢嘉言固然故作镇定,心?跳却?还是漏了半拍。
裴雪琼终於鼓起勇气,轻声道:「不知?公子?可曾定下婚配?」
这话问得太直白?,春鸢即便知?晓自家姑娘暗藏的心?思,闻言也惊愕地瞪大眼睛看向?她。
就连谢嘉言都面露诧异,却?也在那一瞬心?跳骤疾。
裴雪琼问完就飞了脸,不敢再直视谢嘉言,只匆匆道:「今日?多谢公子?,回去时也珍重?自身!」说罢,提着裙角匆匆跑了。
脸上无端发烫,哪怕夜风拂过也遮不住热意。
她拿手背试着脸上的温度,怕被门口的家丁看出异样,只装作一路跑回去累着了似的,垂着头踏进?家门。
进?门前远远瞥了眼,依稀还能看到少年郎站在原地的身影。
暗夜里,谢嘉言愣愣看着跑远的身影,胸腔里咚咚乱跳,就连手指尖都有点微微的颤抖。
他岂会不想提亲?
相识数年,心?思暗生,他对她的留意与惦念比裴雪琼更深不少。只是伯府庶子?身份微妙,他又年纪有限身无功名,想娶侯府嫡女?谈何容易?
高?门中的两姓之好?终究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先前曾跟嫡母提起这亲事,却?当?即被嫡母骂了回去。
如今,无论?如何,都要说动长辈登门提亲!
……
裴家别苑之内,裴雪琼和春鸢回去的时候,崔氏一面忙着照料婆母和儿媳薛氏,一面如热锅蚂蚁般盼着消息。
明氏看她都快上火了,只连连劝道:「母亲不必太担心?,四妹妹一向?机灵,想必是在哪里躲着。若不然,真有个什麽?好?歹,咱们的人肯定能找到的。」话虽如此,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直到仆妇飞奔来报说四姑娘回来了,婆媳俩赶紧迎出去。
见女?儿安然无恙,崔氏紧绷的心?弦一松,差点就红了眼眶。
裴雪琼见母亲和嫂嫂无恙,欢喜之馀,忙又关心?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