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听见这话,冷笑道:「谁比得上老二呢!」
这语气太酸,裴元曙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只好回身软了语调,「我也不是埋怨你,老三科举不顺,原也是我这做父亲的疏忽,不怪别人。只是这回老二屋里的事……」
他顿了顿,叹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芥蒂。但这都多少年了,你有怨气只管冲我来,何必跟她们母子计较呢?」
「我哪敢跟她计较!」范氏见他又维护潘姨娘母子,不由冷嘲道:「每回你都说对不住她,我若再提旧事,你怕是连侯爷对不住她这种话都编得出来了!」
裴元曙被她怼得面色微僵,一时间没再说话。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座侯府威仪煊赫,瞧着簪缨繁华,可对潘姨娘,莫说是他,就连老侯爷夫妇都该心中有愧的。
但这种事没法跟范氏说清楚。
裴元曙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多说什麽,只在范氏肩上拍了拍,而後披上外裳出门去了。
……
枕峦春馆里,云娆这会儿却心绪极佳。
不止因为裴砚撑腰换来的护身符,更因为明日就能回门看望母亲她们了!
两月未见,云娆见识过婆母的难伺候之後,几乎恨不得飞回去贴在母亲身边多住几日,哪怕竭力藏着情绪,那笑容也是藏都藏不住。
裴砚看她乐滋滋忙碌的样子,不由也笑了笑。
他这回跟宁王北上,不止活捉屠长恭,也尽挫北夏精锐,边塞少说能安生个四五年,让深宫里沉湎书画贪图安乐的承平帝心里踏实了不少。
只是外患虽除,内乱却愈演愈烈。
各处的民乱一波连着一波,莫说地方节度使,即便太子举荐的武将带着禁军过去也是节节败退。
承平帝私心里不愿宁王功勋过高抢走风头,是以如今还是将事情交给太子打理,盼着太子能一举平定内乱,将储君之位坐得更稳。但为保周全,还是让宁王安顿好边塞驻防等事之後,将裴砚等几位堪用的将领都带回了京城,平素仍在京郊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这般情形,裴砚一时半刻是不会回边塞了。
云娆便将正屋梢间收拾整齐给他当书房,晚间正好歇在那里,夫妻俩一人睡一间。
这会儿云娆带着人打理书架床铺等物,裴砚难得闲着,在院里紫藤花架下纳凉。
等屋里收拾妥当,云娆喊他去瞧瞧。
裴砚常年在边塞军中,对住处其实不太挑。瞧见洁净宽敞的书案,坐在铺好的床褥上试了试,这两样都合乎心意,他便颇为满意。
觑向云娆时,神情也藏了赞许。
云娆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东西都是我从库房挑的,也不知将军用不用得惯。若有不妥当的,将军尽管吩咐,我让人换了就是。」
「都很好。」裴砚瞧了眼天色,「明日归宁,礼都备好了吗?」
云娆点点头,「准备了些,将军再掌掌眼?」
「走,看看!」
两人一道往厢房去,里头一溜锦盒,都是打算明日带回去给江家众人的——因范氏和薛氏不好相与,云娆也没打算贪侯府的便宜,东西多半是从体己的银钱里出,又依着裴砚先前的吩咐从库房拿了几样,质地都是上佳,用作回门礼绰绰有馀。
裴砚看过之後,哪能猜不出她的心思?
当即喊上常妈妈和金墨,他亲自去库房挑了些御赐和这几年囤积的好东西,足足添了两倍有馀。
给云娆母亲和兄嫂的东西更是精中选精,无不名贵。
这般厚礼,非但云娆和绿溪等人,就连赵铁看了都险些惊掉下巴。
翌日仆妇们抬着东西出去,赵铁帮忙搬进车厢後,趁着云娆提裙登车的间隙,他凑到裴砚身边啧啧称叹,「二爷出手可真阔绰,大少夫人当初回公府的时候,回门礼恐怕也没咱们贵重。」
裴砚只挑挑眉,「给她撑撑门面。」
赵铁嘿嘿笑了笑,低声打趣:「你不是说……」话没说完,被裴砚一瞪,赶紧缩缩脖子退开,却仍一脸玩味。
裴砚却也知道他想说什麽。
乱点鸳鸯谱的婚事,他最初也没打算真的接受,且他有意往後回边塞驻守,云娆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受不得风沙之苦,这婚事长久不了。只是刚回京事情多,还没来得及跟云娆深谈罢了。
他当初碍於战事,放任范氏拿着冲喜的由头促成婚事,论起来其实是耽误了云娆终身的,难免存了几分亏欠弥补之意。
小姑娘非但生得漂亮,瞧着又是懂事的性子,这点东西实在算不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