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般分成两拨,一拨专门望风,一旦有情况就吹口哨报信,或者把追捕的人引向另一处,这种安排虽然简单,但是也油滑,反正一年多了,从来也没有被抓。
合金厂东门离家属区最远,平时人比较少,侧面的围墙比较矮,铁丝网也比较薄,就这几个半大孩子就能用钳子剪个七七八八,顺利溜进去。
顺利的溜进去以後,合金厂就变成了他们的游乐场,巨大的钢架丶高炉丶管道丶铁轨,冰冷而盛大。这群少年无声的穿行其中,内心里却难掩激动。
这帮人轻车熟路的直奔保卫科的办公楼,在值班室窗户下蹲守了一刻钟,确认值班的人已经睡熟,埋伏的的确良冲着身後的几个跟班做了几个手势,几人就心领神会的分开行动。
的确良透过窗户看着保卫科办公室的内部,两大串钥匙挂在墙上,柜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大号手电筒丶警棍丶对讲机丶手铐。
他短暂的出了神,玻璃上映出他孤单的身影。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寻常,似乎是好戏开幕前的停滞,巨大的不安与恐惧深深的攫住了他。
这时身後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老大!快跑!」
随之而来的一道刺目的白光,落到他身上又一晃转去了别处,慌乱中他只看到那束光後不真切的一个人影,他的跟班们都四散而逃,转眼就不见踪影。
他下意识的拔腿就跑,不管哪个方向,他的目光四处扫射,搜寻着一个藏身之处。
他不敢回头,身旁逐渐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每到一个拐角就不带犹豫的跑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逃过了身後重重的黑影,扭头一看已经不知道身处哪个位置。
的确良跑久了以後突然停下,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他一闪藏在一个巨大的铁皮板子背後,蹲在地上,努力平复着自己。
耳膜里砰砰的响着,伴随着狂跳的心脏,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冲上了脑门。
怎麽回事?猴子他们几个人不是在外面望风吗,怎麽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拿手电筒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突然就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微微侧过头,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情况,试探着从铁皮後抽身出来,蹲在黑暗里确认了四下无人,才站了起来。
沿着陌生的厂房走着,一排排,一座座,像是走在迷宫中。
夜深露重,他感到有些凉嗖嗖的。
走了一段路後,他终於找到了一点熟悉感,旁边正是他父亲年轻时工作过的翻砂车间,他忍不住在车间门口伫足,凝视着这座四四方方的建筑,亲切和熟悉的感觉竟油然而生。
「咚——咚丶咚丶咚」打更的锣声响起,一快三慢,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的确良衬衫的影子应时的消失了,他听着锣声逐渐的飘远,依然走向了原定的方向。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厂里偷废料了,自从两年前和父亲决裂以後,他就搬到了林城边缘一间废弃多年的无主平房里住着,後来和一帮无业青年混在了一起,成天靠着向初中生要点保护费生活。
也是由於这个原因,手里一直没啥钱,当他们听说有人专门高价回收炼钢的废料时,简直两眼放光。
这帮曾经的职工子弟借着从小生在厂区长在厂区的经验,每次都卡着合金厂向外界交完货的那段时间进厂,每每运输钢铁的火车驶向远处,他们就知道是动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