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皇后住的显阳宫时,皇帝也已经在那儿了。太子杨烽和临安王杨灿已经脱掉外头的大衣裳,一边一个依偎着沈皇后,待哺的小鸟一样张着嘴吃樱桃。
後宫就一个皇后,太子和临安王都是一个娘生的。想起後来两个弟弟也为皇位闹得不可开交,杨盼突然一点都不妒忌他们俩此刻能够受到母亲这样的宠爱。
沈皇后看到杨盼,笑着招招手:「阿盼也下学了?今日读书可有收获?」
皇帝说:「嗐,孩子才累得半死从书房出来,又问读书!你要逼死她呀?难道还指着她参选策问啊?」
沈皇后眼睛一瞪,皇帝缩了头说:「你问,你问就是……」
沈皇后问:「阿盼,要不要吃樱桃?」
杨盼欢呼一声过去,从冰碗子里抓了一大把樱桃,看看母亲身边已经不空了,正合心意,却嘟着嘴说:「都不留地方给我……」
沈皇后笑道:「女孩子,凉的少吃点!我叫宫女取些没有湃过的樱桃给你。你呀,也别吃弟弟们的醋,你比阿火(太子小名)多受了五年的疼爱,将来呢,又是他们的长姊,正不知怎麽金尊玉贵的。要拿出点大气来。」
杨盼便就势往父亲身上一靠:「那我倚着阿父!」
皇帝本来就看着女儿欢喜,自然乐滋滋说:「就是。咱们囡囡最乖。今日读书,用心得很,所以我才怕你阿母再逼坏了你!」
「偏疼都放在脸上!」沈皇后评价道。
既然皇帝投桃,她自然要报李。皇帝为她撒谎,她也不能说破李耶若那事儿。只是这是心里的结,不能不解开。杨盼吃了一会儿樱桃,想了一会儿对策,等手里的樱桃吃完了,便拉着皇帝的袖子说:「阿父阿父,我想出去荡秋千!」
「荡秋千也要缠着你阿父?」皇后奇道。
杨盼霎霎睫毛说:「阿父出征那麽久,都不知道我的秋千能打多高了呢!我想展示给阿父看看。」
皇帝亦道:「离晚膳还有些时候,这段日子在宫里,天天三个饱一个倒,老觉得肚子胀不消化,出去活动活动也好。」
他们父女俩绕过显阳殿,到後面一个小园子里,藤萝架上绑着一架秋千,杨盼跳上去,对皇帝说:「阿父阿父,叫那些宦官宫女离远一点!看着面前都是人,我心里慌慌荡不高!」
皇帝只好叫人让开,自己护在杨盼身侧,见她膝盖一弯一直,一弯一直……秋千慢慢荡了起来;杨盼胭脂色的裙摆飘了起来,秋千越荡越高;接着连那些湖蓝色的刺绣垂髾都飘了起来,杨盼的笑声随着秋千从半空里落下来。浓阴之下,藤萝架上的凌霄花扑簌簌地落,落了一地鲜艳的橙红色。
荡得浑身出汗,杨盼才渐渐把秋千停了下来,皇帝拊掌道:「我们阿盼的秋千技艺越发好了!」又笑道:「我教你的爬树,还会不?」
「会啊!」杨盼笑眯眯的,「差点给打了呢!」
「哎!」皇帝深深叹息,「想我也是武将出身,将门焉有犬女?天天不让蹦跳,不让爬树爬房檐,弄得跟你俩弟弟似的,我这万里江山是好坐得稳的麽?不行,等阿火满了十二岁,我要带他出去打仗历练,不能养出个深宫皇帝来。」
「阿母哪里能放心。」杨盼说,「不如阿父下次出巡,先带我去?」
皇帝眨巴眨巴眼,觉得没什麽不能答应了,便豪爽地点了点头。
杨盼又闲闲说:「我那个伴读李耶若呢?我还挺喜欢她。」
皇帝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有些变幻,好一会儿才说:「她挺不容易的,做你的伴读,给你欺负,太可惜了。」
这就说到重点了!
杨盼来不及细细琢磨,只歪缠着父亲说:「我哪里欺负人家了!你看,人家一来,我就送了好漂亮的点翠簪子给她,昨儿也对她客客气气的。她做我的伴读,哪里不好?我不管,我要她!你把她藏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