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安提着的那口气散了,他应池暮的话:「是我——没成想,在这儿碰到了郎君您。」
池暮看到他们,大致猜到或许山火与流民有关。他双目低垂,掩下了思索的神色。
张平安受了伤,张小竹又太过孱弱,都不足以带来危险。
「我与我家小姐因躲山火至此,张阿叔,你又为何在九巍山下?」少年的声音轻淡,却带着几分压迫感。
张平安很敏锐,感到他不像城外碰到时那样温和无害了。
是因为还有他家小姐在此的缘故吗?
他微微张嘴,最终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那不甚机敏的张小竹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了张平安怀里,死死地攥住了她父亲的衣襟。
「原来是躲避山火啊……没料想,郎君你也在山中。」
张平安断了一只胳膊,说话的时候疼得打哆嗦。
池暮蹲身,查看他的伤处,而後道:「我去禀告我家小姐,阿叔稍候。」
等入了庙中,喝下一碗药汤後,张平安才终於缓过了神。
张小竹有些好奇地看向蒲团上的大姐姐,她接过那个黑衣哥哥手中的茶碗,微微抿了一口,朝那个大哥哥笑了笑。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张小竹有样学样,也喝了口酸苦的药汤,缓慢地想。
「我还是头一次喝没有炒制过的春茶。」朝笙捧着带个豁口的小茶盏,满是新鲜的抿了一口。
格外苦,香气却清冽,她不觉得难喝。
池暮微微一笑,解释道:「熬药须得一些工夫,炒茶便只好搁置下来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张平安父女,他本来真的想了法子,打算粗略地炒制一下那把春茶。
朝笙了然地点头,看向张平安:「这位阿叔怎麽了?」
张平安察觉到这位女郎的目光,她眼神清亮,姿态从容,一看与他曾在路上避让的贵女一样,来自显赫的家族。
他微微避开了点她,才缓慢地开口。
口中的药汤驱散了春夜的寒意,池小郎寻来的止血草药敷在了手腕上,张平安明明死里逃生,却万念俱灰。
他絮絮开口,如同交代遗言。
「蒙女郎恩情,把我这一遭,权当解闷子听听吧……」
「我原是霖州青山镇人,不知道女郎与郎君是否听说过——那是个边陲小镇。」
「每年秋天,狄人的铁蹄踏过那儿。劫掠完,我们又苟且着活下去。」
他声音麻木。
「年年如是,可故土难离。」
「但好在玄枪营还在,尚有一些太平年岁。」
「建昭十八年,永安侯死了,这最後一点太平都没有了。」
「我们想要一条活路,从青山镇走,霖州自顾不暇,管不了我们,我们就去洛都。」
「跋涉三千里,有的人死,有的人伤,我们还是到了这儿。」
「天子御极,威扬海内,我们指着他庇护。」
张平安哂然一笑:「後来的事情,郎君你便也看到了。」
朝笙看向池暮,池暮略一点头。
张平安顿了一会,复又说道:「我们随着春猎的王公贵族往九巍山走,这是我们唯一能够见到圣人的机会。」
「我们翻过了祁连山,却爬不上这座猎山。金吾卫浩浩荡荡,气势磅礴,在山脚拦住了我们。」
自戕的李六合效仿古代的士人,希图以自己的鲜血警醒天子。可天子根本不会知道,有一个建昭九年的秀才,血溅三尺,求他侧目苍生一眼。
「为何兵士杀得了百姓,杀不得狄人?」张平安喃喃自语,极其疑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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