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抚慰人心,恼人的情绪被消解的七七八八,时恪忽而转念,原来人多的地方也不总是那麽讨厌。
喷泉点亮灯柱,水花像粒粒珍珠迸溅而出,简单的灯光效果,却呈现出最浪漫的舞台。
小姑娘们欢呼着,等待乐队进行下一首歌曲的表演,有人摇臂应援,时恪被推着朝旁边躲了一下,就快挨上旁边的陌生人。
黎昀抬手护住,正正好落入他的掌心。
设计款衣料细滑纤薄,时恪肩臂处横亘着一道疤,像是被手掌的温度灼烧,又怕被发现端倪,时恪旋即稳住重心站定。
他佯装镇定地看了眼手机,说:「去别处看看吗?」
黎昀扫到屏幕上的时间,问:「明天你还得上班,回去吧。」
时恪点头,两人转身准备离开。
「那人是不是时恪?穿白色新中式那个高个子。」
「……好像是,他旁边那个是谁?」
人潮中某个方向出现一阵骚动,从众心理容易产生集体行为,不少人莫名其妙的跟着转头,举着取景框寻找目标。
黎昀最先注意到动静,伸手揽过时恪的肩膀,虚环着没有搭上去,侧身挡住了部分人的视线。
他沉声道:「走吧。」
时恪低头,刘海耷拉下来,盖住了上半张脸,其实被认出来也没什麽,但是他怕尴尬。
两人从人潮中一点点挪出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不到十分钟,绕回车上,车门一关,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黎昀将车开上主干道,明城的高峰期已过,路况比之前通畅许多。
时恪解开衣襟前的一颗扣子,扯了扯领子。
这衣服是中式立领剪裁,在山上时凉快,扎在人群里晃一圈出来就热了。
黎昀瞥了一眼,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些,问道:「热?」
「有点。」时恪说。
开过下一个转角,车子缓缓降速靠边停了,黎昀解开安全带,下车从後备箱里拿了条薄毯出来递给时恪,然後重新发动汽车。
黎昀调整了下空调出风的方向,说:「盖着点肚子和腿,不要着凉。」
「好。」时恪依言照做。
比起一开始的拒绝,退让,时恪逐渐学会接受这样的关照,也不再追问缘由。
说不好是在哪个瞬间产生的转变,或许是将过去部分经历坦白後带来的影响,隔阂在变薄,交付信任也意味着暴露了弱点。
黎昀的手在方向盘上摩挲,手背青筋一直蜿蜒到小臂,再隐入被挽至手肘的衣袖里。
时恪本以为这样安静的气氛会一直持续到目的地,在路口亮起红灯的时候,黎昀低沉的嗓音响起。
「我爸是导演,这个你应该已经知道。」
黎昀温和而平稳地叙述着,他每次这样说话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抬眸去看。
黎昀目视前方,睫毛轻而缓的扇动,「我妈是摄影师,以前经常出去采风,去过很多地方,反而和我相处的时间不多。」
时恪没有打断,观察着他的神情,耐心地听。
黎昀像报户口本似的,把基本情况都说了一遍。
舒启桐丶舒永丶姥姥叶青华年轻时候是个作家,姥爷已经去世,从前也是教书的大学教授。
「黎逍在我三岁的时候出生,两年後我母亲才得知消息,和他离了婚。」车里的空气已经凉了下来,黎昀又将空调风力调小了点。
他接着道:「我十五岁那年,她跳楼自杀了,当时我刚好放学回家,偶然撞上。」
时恪覆在薄毯上手从虚握得状态攒成拳,仿佛感同身受,觉得连呼吸都快要变得困难。
黎昀看了他一眼,卧蚕线条微微上扬,轻轻摇头示意安抚。
「她很爱那个男人,爱到失去了自我,而她去世後的那段时间我的确不太好过。」黎昀开上高架桥,街灯一道道飞驰,落下斑驳的影子。
「外界有很多声音,很吵,我却想都听着,後来消化不掉了,就开始做菜。」黎昀舒了口气,「做菜需要专注,只用想着什麽食材搭配什麽温度,当自己的菜被吃下去,能得到反馈也是一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