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是江时融亲手为他戴上,现在又亲手摘下来,只有江时融能对谈序做这些事。
手术室的大门被推开,谈序要被推进去,他紧紧握着江时融的手,临到最後却怎麽也放不开手。
他的眼神清透而哀伤,连医生都不忍这时候强行将他与爱人分开。
江时融看着那双眼睛,轻轻笑起来,对谈序说:「别怕,无论你去哪里,紧紧抓着我,我都会陪你。」
谈序愣神,手慢慢松开,医生见状连忙推动手术床,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合上,江时融看见谈序最後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他说,不要。
谈序不要江时融陪他去任何地方,哪怕曾经他想过无数次,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希望江时融能够好好活着,忘记他,开始新生活。
如果忘不掉他,那也不要太想念,江时融以後还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他希望江时融馀生不要孤独,偶尔清明独身来看看他就好,不要带别人。
手术室很空荡,灯很亮,人影在眼角馀光晃动,细碎的声音此刻像隔了一层水波才穿进耳中,麻醉药剂被吸进肺里,很快谈序便无知无觉。
手术室外江时融却清醒地坐在长椅上。刚才病房的热闹不复,大多数人都被送了回去。
江时融请他们来只是想做个见证,而真正等待死神审判的时刻,江时融身边不需要任何人。
连没有离开的易居巡等人也只能等在楼下,唯一被留下来的,除了江时融,只有谈序最喜欢的跳珠。
手术室外很空荡,跳珠坐在江时融身边,这条以往十分活泼的大狗今天很安静,头趴在自己前爪上,偶尔探起头,很快又放下来。
江时融背在长椅上,头仰着,闭着双眼。
但没有人看到他此刻的样子会以为他在睡觉,因为他整个人非常紧绷,这种状态在他的身上极为罕见。
他出生显赫,世人庸碌追寻的财富权势,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就轻松获得;而更幸运的是他还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从小无论学什麽他都快,他成为同龄人当中的领头羊,并不是因为他的家世,而是他从小便展现出的才能。
爷爷对他寄予厚望,平庸的父亲不甘却欣慰,而母亲对他又爱又恨——她本来有机会在能力平平的父亲手下分一杯权利的羹,但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打碎了这个梦想。
他在家从小便有最大的特权和自由,怕他不愿接手家业,在他20岁前除了平安活着,爷爷几乎不对他有任何要求。
江时融听过一个说法,说人的运气是有限的,你前半生用完了後半辈便会倒霉连连。也有运气平平的人中彩票,却突然暴毙,那是因为他接下来一辈子的财都发光了,阎王便来收他。
他以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却在谈序手术前给灵隐寺捐了一大笔香火,建希望小学,为偏远地区铺路搭桥;他将自己手上九成的现金全用来做慈善,只求谈序能获得那一线生机。
——
「我不知道江先生的真心是不是感动了上天,但是感动了我。」商参落一边剥橘子,一边夸张道,「没开玩笑,那当时看着从自己手上出去的流水,恨不得替你躺到手术台上,只要江先生能分我一成就好!」
谈序半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却不错,闻言笑了笑,问她:「李先生不是跟你求婚了吗,他的现金流现在比江先生多多了。」
「所以我看你手术成功,我一口就答应了。」商参落道:「他竟然签了协议,以後就算我和他离婚,他的婚前财产我也能平分;本来我也就是觉得李卓倾一般帅,中等偏上上吧,但那瞬间,我承认他是球草。」
谈序失笑,问:「那你现在在交接工作,以後准备做什麽?」
商参落从江氏辞职,江时融工作上一下子少了一助和二助,谈序有些担心新人上来是不是还要磨合,江时融会不会不悦。
商参落将果皮扔掉,剥下一瓣塞进自己嘴里,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拿着李卓倾的钱去创业,我自己的钱就存着。」
李卓倾的钱她花着不心疼,自己的血汗钱可一分不能赔。
「祝你顺利,商总。」谈序看穿商参落的想法,笑着提前祝愿。
商参落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对谈序伸出手:「哪里哪里,以後还要仰仗谈助多多关照!」
谈序也勾着唇伸手和她交握。
房间忽然响起推门声,商参落一个激灵,手迅速回收,另一只手还没吃完的橘子一把塞进谈序手中,一边起身对谈序说,「谈助,时间不早了,我改天再来看你哈。」
然後回身,似乎才发现有人进来,脸上先是有些惊讶,然後矜持而标准的微笑打招呼:「江先生,您来了,刚好,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话落便告辞。
江时融等人走了,走到谈序床边,看着他手心的橘子,谈序顺着他的视线看,连忙解释:「橘子是商参落刚才吃的,我没有吃。」
医生嘱咐过最近不要吃生冷的食物。
结果江时融挑了挑眉,问:「你给她剥橘子?」
「怎麽会。」谈序否认,「她自己剥的。」
江时融步步紧逼:「那怎麽在你手上?」
面对江时融的质问,谈序没有一点脾气地解释:「因为她怕你,所以才塞给我的。」
「怕我?」江时融眯了眯眼,突然问:「我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