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不由想,如果不是赵高设计让始皇幸她,她现在会不会也登上了东行的船,运气好点,漂洋过海在日本扎根,运气坏一点,葬身於大海。
命运这物总是阴差阳错,当真耐人寻味,引人琢磨。
送行徐福当日,场面可比送别扶苏公子时宏大多了,童男童女身着白衣而行,衣袖成云,众士兵持鎲丶钺等铁制兵器立於道边,马蹄扬尘,车轮声萧萧扬尘。瑾娘想起了扶苏,作为围观群众兼BGM演奏者,也未免觉得心寒。她明白,嬴政宁愿自己长生不老,永怀他所拥有的,也不愿将江山传给子嗣。比起大儿子拥有治理天下的才能,他更愿意那一粒虚无缥缈的丹药。这个男人,不知该说他的愿望简单却可笑,还是令人讶异地怀着一颗稚子之心。
徐福一走,嬴政很多天里都保持着心情愉快。咸阳城里有个被砍了脚的罪囚攀城墙高歌,被始皇听见,觉得此人唱歌不错,竟然赏了他个官做;顺手又给了高渐离一个类似於乐府令官职;他把十来个被幸过又遗忘的宫女封为嫔,其中包括瑾娘,而且他亲自给瑾娘拟了一字「靖」,从此她就不叫叔宋了,也不能叫姑娘了,宫女见着她都要行礼,叫一声「靖夫人」。有的人为要瑾娘难堪,故意叫她「瞽靖夫人」。
瞽靖二字,竟然和她前世的名字发音一模一样,当真也是苍天注定,让古静穿越成了宋瑾。
夏天过了,秋天也过了。高渐离对瑾娘始终是不冷不热,平淡客气的态度,甚至有时瑾娘故意与他独处,想要说几句话,他都一声不吭,好像眼睛瞎了,嗓子也哑了,直到宦官过来搀扶他,他才从瑾娘身边匆匆逃开。瑾娘恼他这般态度,却不知高渐离为何如此。直到有次瑾娘和翩翩闲谈,翩翩无意间说了一句话,让瑾娘茅塞顿开。
「高先生是个明事理的人,识进识退,不愧为荆轲的朋友。」
果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瑾娘这才明白,高渐离这是避嫌。如今众人皆知瑾娘是靖夫人,若高渐离还与她拉扯不清,难免会让嬴政猜疑,进而加害於瑾娘。嬴政向来对於宫闱丑事深恶痛绝,华夫人便是先例。瑾娘想起之前和高渐离的种种,细思恐极之下,竟觉得无限悲凉。
如果不能相守,为何要相爱?如果相离,为什麽又每天都能看到他,给自己添堵……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九月份过了,徐福还没有回来,只托人捎来书信,说是东海之上,有海妖作乱,强渡不得,故而踯躅。始皇大怒,派了三千弩兵过去,一副要把东海填平的架势。这货之能作,无出其右者。半月後,得来禀报,说海上有一头巨鲵,有山般大小,被万箭射中,徐福继续东行,去寻蓬莱仙山。
听闻使者传来的消息後,嬴政纵声大笑,随即唤人重赏了信使,高兴得跟椅子上长了针一样,坐也坐不住,在阶下来回踱步,忽然又问正在击筑的瑾娘:「阿靖,你说朕果真能长生不老吗?」
瑾娘放下筑尺,抬起了头,看向嬴政亮晶晶的笑容,极力抑制着扶额的冲动。这货……居然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丶筑木藏铅
「阿靖,朕得这天下易,万代而传则不易。当真如此,孰不交予朕来守千秋?」嬴政说得兴奋,他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老子不甘心挂了将这大秦帝国送了人,送儿子也不愿意。
这等中二的话由年近四十的始皇帝说出来,再联想起秦十五年而亡,反倒有些悲凉的意味了。
嬴政忽然走下阶梯,半跪在瑾娘面前,垂头望着她:「阿靖,你为何不开心?别的夫人听到这话,都十分欢喜。」
瑾娘在内心翻了个硕大无伦呢白眼。我凭什麽就要开心?且不说我,等你知道你凄惨的死状,你哭都来不及呢。心里虽然这样想,瑾娘勉强抿了抿嘴,露出个微笑,正在组织语言,忽然被嬴政整个抱在怀里。
她贴在这个男人的胸膛上,几乎都能听到他的心跳,还有他过低的体温,环绕着她,像是囚笼。那个晚上的记忆忽然又全数回来了,瑾娘身体僵硬,嘴里发乾。
「你不要笑,不要笑。」嬴政在她耳边喃喃,吹出的气息像是舔吻,让瑾娘心里发慌,「为什麽你会这麽难过地笑?朕不会强迫你的,你不要用这样的神情对着朕,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马上就要哭出来?瑾娘怔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一切情绪尽深深隐藏,为何嬴政仍然能瞧得仔细?
寝宫内没有其馀的乐师,伺候的宦官和宫女都很识趣,只得一个眼神的示意,便都退了下去。
嬴政小心翼翼地揽着瑾娘,一边伸手把拦在两人之间的筑琴推开,一边去解她腰上系着的丝带。这种时候,嬴政格外温柔,柔情缱绻如水,比起高渐离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千古一帝秦始皇。
史书上说,他凶暴残忍,而且因为母亲赵姬和嫪毐的事情,歧视乃至仇视女性。他不立皇后,似乎也佐证着这一点。可是他为何又对瑾娘如此温柔,仿佛捧在他手心里的是一块无瑕美玉?
瑾娘猜不出原因。她倚在嬴政的臂弯里,感受不到多少温暖,却听见这个人的心跳,沉稳有力,每跳一下,仿佛都影响着瑾娘的呼吸。被他整个裹在身下时,瑾娘想,如果没有高渐离,也许她会有兴趣去研究这个男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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