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接过茶水,环顾着院子里的布置,不知在想什麽,好半天长长叹了一口气。“小时候我与姐姐来谢家,就住在这里。”
“四弟妹,人分善恶,与是什麽人无关。”
听到陆氏这话,她笑了一下。
“大嫂莫要担心,我不会因为我父亲早年宠妾灭妻一事,而迁怒天下所有的妾室和庶出。”
当年顾父宠妾灭妻,那妾室在顾家极其嚣张跋扈,顾母自是容不下,为怕在明争暗斗中伤及自己的两个女儿,便将顾氏姐妹二人送到临安。姐妹俩在临安一住就是四年,直到顾氏将那妾室斗败後,才将她们接回去。
这事林重影不知道,陆氏却是知道的。陆氏之所以说那句话,就是怕顾氏因着林重影庶女的身份而不喜。
“我小时候想不明白,常见母亲夜里流泪,以为天底下的妾室都可恶。後来我年岁渐长,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才知道有人天生就是恶,有人是因贪欲而生出恶。妾室有恶者,正室也有。”
“四弟妹通透。”
“不是我通透,是我娘通透。我娘曾经说过,宠妾灭妻的是男人,妾室虽恶,但最恶的是宠妾之人,是他们坏了规矩。”
一句坏了规矩,听得林重影心惊肉跳。
真论起来,她也是一个坏了规矩的人。
二夫人就在外面,若是她猜的不错的话,应该不是单纯来看望她的。毕竟她一个庶女,害得嫡母难做人,不管她是不是身不由己,在很多人看来都是坏了规矩。
她低下头去,语气消沉。“小时候我也不明白,为什麽母亲那麽讨厌我。嬷嬷告诉我,长大就好了,嫁人就好了。我就天天盼着长大,盼着长大後嫁出去。”
陆氏和顾氏听到这话,皆是不落忍。
门外的魏氏也将这些话听了去,心绪骤然复杂。
昌平侯府那样的门第,自然是少不了妾室姨娘和庶子庶女这两种人。做为一个出身显赫的嫡女,魏氏比谁都知道高门之中的算计与手段。
来之前,她已想好,只有百般算计都落在林家外室女的身上,两家人不仅顺利退亲,面子上也能过得去。
而今听到这麽一番话,竟是有些犹豫了。
这时里面又传来哽咽的声音,戚戚切切。
“说起来不怕两位夫人笑话,小时候我最羡慕厨房里有个叫香柳的丫环。那丫环与我差不多年纪,不仅天天能吃饱,冬里还有一身厚实的袄子。她说她父母养不活她,怕她饿死,才把她给卖了。我那时就想,我也吃不饱,我也快饿死了,若是也能被卖出去,那就好了……”
竟是可怜到这个地步!
魏氏忽然想起自己婆母说过的话,这个孩子的活路在谢家。一旦他们执意退亲,伤及两家的颜面不说,还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
算年纪,这孩子比她的宁儿还小两个月。
良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最终她没有进去,也没有惊动里面的人,而是原路返回。
除了林重影和根儿,谁也不知道她来过。
她走後没多久,陆氏和顾氏也起身告辞。两人走前各有叮嘱,无非是林重影好好养身体之类的话。
林重影乖巧地应下,将她们送到门口。
*
夜静之後,儒园各院的下人都收拾妥当。该守夜的守夜,该换值的换值,该歇息的歇息,处处有条不紊。
根儿已接手米嬷嬷的很多活计,不论是铺床还是整理,早就轻车熟路,井井有条。她让米嬷嬷先歇下,又问林重影要不要出去消个食。
“姑娘晚上吃了两个珍珠团子,那东西不好克化,奴婢怕姑娘积了食,还是得消消食才好。”
所谓的珍珠团子,其实就滚了上等香米蒸出来的糯米团子,确实不太好消化。但林重影知道,根儿的用意绝非是让她消食。
她也不点破,毕竟米嬷嬷大了,很多事不应该跟着劳心。何况有些事米嬷嬷不知道反而更好,免得徒增烦恼。
米嬷嬷不疑有他,还叮嘱她披件衣裳,不要走远。
主仆二人出门後,根儿小声道:“姑娘,大公子要见您。”
见她无一丝惊讶之色,根儿瞬间了然,“姑娘,您都猜到了?”
她不置可否,拍了拍根儿的手。
如今她唯一能靠得住的就是谢玄,谢玄承载着她所有的希望。不管谢玄最初派根儿来的目的是什麽,她都无所谓。
拐过一道月洞门,根儿就停下不走了。
她再往前一些,便看到桂树旁站着一人。
今夜月色不佳,光线幽暗。但即便是昏昏然看不清楚,她还是能一眼认出那人是谁。或许只有像谢玄那样绝顶风骨仪态的人,才能无惧光影的变化,永远清逸出尘。<="<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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