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殷莲放下袖子。
她说:「这几天还要麻烦你,葛护士。我没有钱,只能住在你家。」
想起昨天晚上脑子里熬的那一锅粥,米汤『噗』一声,是泡泡破了一个。葛妙叹气:「我有拒绝的选择吗?」
殷莲眨眨眼,葛妙在她的眼神里看到懵懂和茫然。葛妙又叹气了:「你住吧。和昨晚一样,只能待在我房间里,不要被我爸妈发现就好。」
「谢谢你,葛护士。」
这一天是周六,葛妙的妈妈原本不用上班,但她的同事临时和她换了一下,葛妙的妈妈一大早就蹬上了电瓶车离开。葛妙的爸爸更是在二人吃早饭之前就已经出门去找朋友下棋,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葛妙收拾好餐桌,又拖了一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殷莲正坐在窗前,侧身对着她。
葛妙一直觉得,用『瘦』来形容殷莲是不大恰当的。比起瘦,殷莲更适合『精壮』。她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漂亮,以前在医院时,葛妙还无意中看见过她的线。那是傅平总嚷嚷着想要练出来,但至今从来没有成功过的好身材。
葛妙锁上房门,在殷莲身後的床边坐下。
窗户中映出她和殷莲的样子,一高一低,她的裹着殷莲的,套娃似的。
葛妙看着窗户中的自己,平平无奇的马尾辫,与父亲几乎如出一辙的方脸,黑框眼镜也盖不住眼里的疲惫和木讷。如果她们真的是一对套娃,葛妙想,她们一定会滞销。没有人会想到在这样的外壳中,藏着殷莲这麽一尊精致漂亮的小娃娃。
葛妙垂下眼,对上殷莲抬起的眼。殷莲看人从来都只是看,不带任何感情,也不蕴含情绪。她看人,看风景,看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眼神。葛妙因此很难想像殷莲和谁谈恋爱的样子。
可是殷莲又坦荡直白的说,她有女朋友。
「你和你女朋友为什麽吵架呢?」
殷莲的眼睛直直盯着葛妙。窗外的大树被风吹过,枝叶晃动,落下几片树叶来。葛妙说:「抱歉,我多事了。」
「听不懂。」殷莲的口头禅。
她的视线从窗户倒映的葛妙眼睛上离开,风停了,树枝的晃动也停下了。殷莲说:「她杀了太多人,逼我和她一起玩游戏,我不愿意。」
她说杀人和说吃饭一样平淡,葛妙心惊肉跳,不但脑子里的粥又温吞吞的熬起来了,五脏六腑都倒上了大米,准备再熬一锅新的粥。
「所以你就和她吵架了?」
「恩。」
反正问都问到这里了,葛妙继续问下去:「那你的伤呢?」
「吵架的时候她说她很生气,拿起水果刀先割了我的胳膊。要割脸的时候,她说舍不得了,就没有用力气,只是划了一下。」
「……然後呢?」
「她发完脾气,我就走了。」
第11章选择
不是殷莲刻意轻描淡写她和凌荇的争吵,是凌荇自己跳着脚尖叫:「我生气了!」
从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凌荇生气一直都是这样。久而久之,在殷莲的眼里,凌荇又叫又骂又伤人的举动确确实实只能归类为『生气』的表现。
而殷莲不会又叫又骂又伤人,殷莲便认为自己不会生气。
凌荇在金色阳光小区没有房子,最後一个死在她手下的人住的地方又被她玩游戏留了纸条报了警。
殷莲离开後,凌荇在楼顶的天台找到一张破席子,压在忙的顾不上休息的警察头顶上,在茫茫夜色中找着星星。
可是天太黑了,星星又偷懒,只有一颗孤零零地挂在天上,遥遥与凌荇相望。
凌荇问它:「你也自己在外面啊?」
星星闪着微弱的光。
凌荇说:「我女朋友又跑了。她真天真,以为跑了我就会找不到她了?我找到她,我就杀了她。」
星星被飘来的云遮住了一角。
凌荇把双手枕在後脑勺下面,「你不信我?是,我昨天是心软了。她长得那麽好看,是我最——喜欢的样子。可是现在我不会心软了。我一定会杀了她的。」
风吹过了,星星不见了。
凌荇哼笑:「随你怎麽说。反正杀她很简单,只看我的心情好不好,想不想留她一条小命。」
凌荇的双手被压麻了,她改呈『大』字躺在席子上。她闭上了眼,享受着夜风温柔的哄睡,等待着明天第一缕阳光做她的闹钟。
希森市的春天总是很舒服。阳光柔柔,微风习习,以天为被也不会冷。
凌荇被太阳光喊醒,伸手摸一摸脸颊上睡出一楞一楞的凉席印子。她借着楼顶积的一小滩露水照了照脸。脸颊上之前被玻璃渣子扎的细碎伤口已经好了,只有现在被凉席压得一条一条的红痕。她觉得怪好玩儿,用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完了,凌荇点开联系人。殷莲的头像是一朵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非常丑陋的莲花,凌荇好几次都想让殷莲把它换掉,可至今没能成功。当然,也不会再成功了。
殷莲的手机已经作为证物被警察带走,她也没有任何想要新买手机的意思,那朵丑莲花恐怕要成为殷莲永久的丑头像。
凌荇把手机收回口袋,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早饭是在小区门口买的煎饼果子。油很大,凌荇不爱吃。她还是喜欢吃酸菜牛肉面。
可是没有殷莲为她泡面,凌荇就没有那麽有兴致吃了。她踏进金色阳光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发现柜台前摆着她十几岁时常吃的钻石糖。凌荇买了一包烟,薄荷蓝莓爆珠,抽起来又凉又甜,比钻石糖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