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济哥儿是头一回听见,认真地点点头:“我记住了,阿姊。”
沈渺便接着往下算:烤淀粉肠一共做了二十一根,但是出摊儿前她留了两根给济哥儿和湘姐儿,另外切了一根试吃,因此只卖了十八根。一根四文的卖了十二根,还有六根是算“两根七文”,一共卖了三份,这样算下来便是——
沈渺没有说话,只是先看了眼济哥儿,果然济哥儿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四十八文加上二十一文,烤肠进项一共是六十九文。”
“昨儿买菜买得多,我记着买黄瓜、春菜花了三文,生豕肉一斤八文钱,买了两斤十六文,鸡胸肉买了八文,鸡蛋买了五十颗,共四十五文,油是豕肉里炸出来的不算银钱,酱醋盐等花费便算五文吧?粗麦粉用了半斗五文,木炭一斤七文,因此今儿摆摊的成本是八十九文……”
再将摊位的租子五十文分摊到每一日,一日约莫两文钱成本,今儿不算她这个人工,头回早市摆摊,那毛利便是三百一十文。
汴京城里在街头浪荡帮闲的闲汉跑跑腿一日都能挣一两百文,她挣得真不多,那肉肠因需盐、面粉腌制,利润便显得有些薄,日后还是不做了。另外,为了长久计,她还得寻到一个更低廉的肉菜进货渠道,否则成本都占三分之一了,实在太高了!
做餐饮的有个保本底线,这售价至少得是成本的三倍才不会亏。因为今儿挣的钱,还得留出下次采买的成本,成本居高不下,这样长久下去必要亏本的。
而且如今是暮春时节了,天气转暖,这木炭价格便宜了不少,若是在冬日,一斤木炭相当于六斗大米,成本只怕又要上涨。
沈渺精打细算,立即便决定调整自己日后的经营模式。
“虽然不多,但今儿好歹有了进项,咱们如今也算正式开始挣钱了。”沈渺方才核算成本、利润都没有避开济哥儿与湘姐儿,他们也要知道挣钱不易,小小年纪有了银钱的观念,日后才不会变成大手大脚、怠懒不上进之人。
济哥儿与沈渺一块儿算完,心里却有些泛酸,阿姊没将自己忙了一整日的辛苦算进去,他却记在心里,这“挣”出来的三百一十文钱,哪一枚铜子上没有阿姊的辛苦汗水?
湘姐儿则算得懵懵懂懂,压根没算明白,最后沈渺高兴她便高兴,蹦起来直呼:“湘姐儿的阿姊是顶顶厉害的!”
济哥儿一腔愁绪都被湘姐儿蹦没了,只好也跟着无奈地笑。
沈渺也已经拍拍手站起来了,笑着说:“我记着家里应当还剩一点儿菘菜、胡甘荀(胡萝卜)与菠薐菜,也还有几颗鸡蛋,咱们今儿来做菠薐菜角子吧?你们可吃过绿皮角子?”
菠菜饺子
宋人将饺子唤作“角儿、角子”,州桥便有家极有名气的燥肉双下角子,每日都客满盈门,听闻连官家也曾使唤内侍出来买过。
湘姐儿一听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吃过,要吃!”
“好嘞,你们俩过来帮阿姊筛麦粉,阿姊先调馅,咱们一会儿便能吃上了!”沈渺便刮了刮她鼻子,先起身去灶房切菘菜。
济哥儿给湘姐儿穿完了鞋子,便抬着小板凳过来了。沈渺为节省开支一直买的麦粉是只经过石磨磨细,过筛了土块和小石子的,这样的白面里带有许多麦麸,看起来黑黑的,口感不好,但在后世科学的角度来说,麦麸其实很营养还减脂。
但济哥儿和湘姐儿实在都不需要减肥,沈渺也喜欢吃口感比较好的,不然拉嗓子!
所以她会让济哥儿用石臼将麦子再舂细一点儿,再用筛子过两遍,但这样一般也过滤不干净,还需要把麦粉再放在一个竹编的簸箕里,两手拿起簸箕,慢慢往空中颠,麸皮比麦粉更轻,就会随风飘出去,这样做出来的精白面便口感细腻了。
但也做不到后世那样精细,后世还能将面粉分成不同的面粉等级,如果宋朝也能有磨面机就好了,这样做出来的面食将变成真正的美味。
不过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沈渺自嘲地笑笑,将白菘洗净切碎,用盐腌上。趁腌白菜的功夫,她将鸡蛋煎成嫩嫩的,切碎,再将胡萝卜与葱姜一并切成碎丁。
之后便将白菘、鸡蛋、胡萝卜、葱姜全都放入大碗中,加入盐、五香粉、油、酱油拌匀,这饺子馅便调好了。
再洗菠菜,切成丝,用石臼捣出汁子。
济哥儿那头麦粉也吹得差不多了,沈渺便将翠绿翠绿的菠菜汁倒进面粉里,之后工序便与寻常饺子一样,加水、揉面、醒面,最后将醒好的面团搓成长条,切成小剂子。
最后便是她的绝活:连擀面杖都不用,撒一些面粉防沾黏后,她将十几个小剂子微微压扁后,便叠在一起,一手转一手捏,翻个面再转两圈,没一会儿便同时擀出来十几张又圆又薄的饺子皮。
一边包饺子时便一边烧水,等饺子包好,在水还没开的时候便投饺子。
这一连串真功夫看得湘姐儿眼珠都发直了,她最近爱上了趴在灶台边看沈渺干活儿,沈渺做饭又快又好,动作从没有拖泥带水的,每一道工序下来,还会顺手擦一下灶台,收拾一下碗碟,于是台面上也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湘姐儿眯起眼,感受着大铁锅里饺子在水里翻滚冒出来的热气,热气扑在脸上,湿湿热热的,阿姊忙中抽空,还顺手掏出身上的手绢,弯下腰给她擦了擦脸,她便在这样满是木柴燃烧的温暖中,轻轻搂住了阿姊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