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一死,便再难保命,想到这里,尤温纶极力使自己镇定:「臣听闻这仙草若是融在人的血液里,其血液便掺有仙草的功效,陛下不若从此人身上取几碗血,试其功效。」
刀锋在指腹翻转,小皇帝吩咐身旁人:「寻太医,释血。」
大太监觑了一眼殿中人,上前道:「陛下,这大殿内见血,不吉利,此外——」
他俯身贴近小皇帝耳旁低声:「端王殿下积病已久,怕是三两日也难好全,陛下倒不如暂且先将此人关养着,也便太医们研究这仙草是否真有其效。」
闻言,小皇帝微微侧眸看他,大太监殷切笑道:「若是老奴考虑不周,陛下权当老奴这张嘴是在放屁。」
说罢还象徵性地抽了自己两巴掌。
小皇帝从龙椅上坐起,用锦帕包住手中的木人,有些乏味道:「依你所言。」
他起身离榻,转身正待退殿回寝,忽听身後一声哼笑。
在这金銮殿上,敢无视王权,怕是除了那异国贼子之外,也没了谁。
见小皇帝驻步,大太监欲待下阶:「奴才这就去掌他的嘴!」
小皇帝抬手止住他,继而转头,看向殿中囚徒,只见他凌乱发丝里露出的那只眼直直地盯着自己,全无畏惧和躲避,淤紫的唇角微扬,更是坦露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楚国摧残囚犯的方式有上百种,看腻了那些酷刑拷打的场面,身为帝王的少年此刻一点兴趣也提不起。
他转身下殿,大太监急忙上前阻止:「陛丶陛下……」
小皇帝拦臂挡开他,走下台阶,及至尤温纶身前,顿了顿脚,低眸睨他一眼,便转向一旁的囚徒。
大太监小跑上前,见他伸手,急道:「陛下,使不得——」
迎上小皇帝侧眸冷觑的视线,他怯怯道出一字:「脏…」
而後便噤了声,不敢再插话。
小皇帝转眸,轻挑起身前人的一缕棕褐卷发,瞧了片刻,道:「想要继续当你的大将军吗?」
话中意味不明。
袁沃瑾半垂下眼,只见比他矮上大半截头的少年正在抚摸他枯燥不堪的发丝,似是有几分好奇。
金雕壁梁映射的晨光洒在他皎白的面庞上,映着细黑浓密的睫羽,漂亮得不像话。
小皇帝微微仰头,抬眸看他,眼中倾出明澈的笑:「不如,来做朕的护国将军?」
第2章雪中送炭
几名士兵押着袁沃瑾,将他押至後宫,扔进了一间弃置空冷的屋中。
大太监吩咐道:「先将他饿个几日,挫挫他的锐气!」
待侍卫锁门,他才转身面向尤温纶迎笑:「尤少将军这条命可算是保下了。」
尤温纶目光细审,并未置话,方才在殿中,若是没有那几句劝说的话,他确实难逃一死,只是身为大内总管丶小皇帝的贴身内侍,尉迟睿深得小皇帝信任,如今此举,又能从自己身上图些什麽?
尉迟睿知晓他心中所疑,凑近他身前低声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想必少将军清楚吧?」
言下之意是他为防日後惹了圣怒没了依靠,便想仰仗今日的情分来日多讨一条生路。
尤温纶笑笑:「本少将明白了你的意思,今日之恩,本少将不会忘记。」
尉迟睿拂尘一扫,微微屈身,引他出宫:「少将军这边请——」
待人离去,一名小太监靠近弃屋门前,凑着门缝道:「将军受委屈了。」
听闻此声,袁沃瑾有些诧异地靠坐至门边,只见那小太监微微掀了掀帽檐:「将军,是我。」
「啊蕴,你……」袁沃瑾扒着门缝有些诧喜,「你还活着?」
叫啊蕴的亲随压了压帽子左右顾盼一眼,随後道:「年关将至,异族各地派了许多使臣来楚国参加年会,自从将军在楚国边陲被俘,属下便乔装异族混入蛮族队伍一路跟随将军潜入楚国,将军放心,他们并未发现属下的存在。」
即便如此说,袁沃瑾依旧担忧:「楚国皇宫戒备森严,不比郑国,可自由来去,你不宜久留。」
「将军——」啊蕴含着泪,沉声,「我们已无路可退。」
一月前郑王得知楚王要携领重金和兵队去魏国换取国宝时,便以邀袁沃瑾母亲进宫出策年宴晚会为由扣押其母,而後遣他去堵楚军回途之路,夺取那魏国之宝。
若仅是为了仙草,他早可班师回朝,却不曾想郑王派遣的那一队士兵半路撤退,独留五百馀人拼杀。
他被人称之战神,是郑国镇国将军,手握重兵,郑王忌惮已久,又寻不出什麽藉口来,这次趁着夺取仙草为由也是为了让他有去无回。
若是他在楚国投了降,郑王便会以他通敌叛国之罪灭他九族;若是他死了,郑王便可名正言顺地收回兵权,而後不过追悼他一个「护国大将军」的封号罢了。
想到这里,啊蕴哽咽:「将军一定要活下去,为弟兄们讨个公道!」
「放心,」袁沃瑾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故作轻松,「现在他们当我吃了仙草,不会杀我。」
啊蕴抹抹眼泪:「将军当真将那仙草吃了吗?」
说到这里,袁沃瑾从腹部撕下一块已经粘到皮肉上的软革,随後扯下囚衣一角裹着那块物体从门缝里塞给啊蕴:「我用马革将仙草和兵符一并烙在了腹部,你寻一隐蔽之处,将这两样东西藏好,若有一日我有性命之危顾不了你,你便以这仙草换自己一命,拿着兵符回到郑国,做平民百姓也好,云游野外也罢,再也不要踏入朝堂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