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并无仇恨。”她长出口气,悠悠道:“只是你知道我是谁,在哪里,这世上凡知晓此事之人都不该活,我才能自由自在呀。”
自由自在——他不是第一次听她提,“如何自由自在?”
晚风吹过,他的衣襟飞在火光里,扭头看姒夭靠在树枝上,青丝垂落,露出一颈的白,满园月色光华,半面烛火生温暖,银狐裘压住柳绿裙角飘荡,一下下荡在花枝上。
春未到,花先开。
谁说对面不是桃花幻成的妖,即便不会巫,也能夜夜入梦。
“公主,想要怎样的自由?”
他抿唇,又重复问。
“远离所有人,隐姓埋名,过自己的日子,不做姒夭,只做桃姜,哦不——”她是醉了,说出的话断断续续,“不做公主,只做——”
忽地张开眼,月光落了满眼,半带揶揄,“哪怕做上卿的枕边人,也不错啊。”
说罢又合上,显然醉得不轻。
丰臣自然不会把醉话放心上,半个时辰前不是还要做姐弟,伸手来扶,“公主说过不喜酒,看来骗臣,喝了这么多。”
“不喜酒,又不表示不能喝。“她不服气,反问道:“你不也骗我,什么不擅饮酒,喝得——也不少呐。”
“臣可没骗殿下,我确实不会饮酒。”
差点快千杯不倒,还在谦虚,姒夭哼了声,努起红唇,大概气不顺,使劲扭了扭身子,想挣脱他的手。
丰臣怕她摔着,只好用些力气,“我说的实话,喝再多都不醉,有何趣味,不像公主喝了就醉,才是酒中人。”
他乃巧舌如簧之辈,万万人说不过,姒夭懒得计较。
天空飘起雨,细密不觉。
炭火时不时炸出个响,火光零星一闪,化为灰烬。
他先扶她坐下,身为男子,不好直接送进屋,想去唤甘棠,却听砰地一声,对方倒在桌上,玉山倾斜,散落青丝满眼,风雨席卷而来,吹得火光摇曳。
丰臣顿了顿,夜里太冷,终归还是俯下身,将人一把抱起,云朵落了怀,触感轻盈,他的手环住她的腰,稍一用劲,便能折断。
圆润小巧的头搭在肩膀,垂眸只能看见红唇一点,小猫似地,动不动喝醉,方才还大言不惭要做姐姐。
如此不设防,他倒没来由地恼,今夜若不是自己,换做别人,莫非也一样。
然而他对她,又有何不同。
一边思绪万千,一边放人入榻,抬眼看枕边的被子太薄,屋里又空落落透着风,眸光忽地暗淡,竟觉得对不住她,伸手将狐裘毛拉好,遮住对方下巴。
心里有些异样,他很清楚。
原来将这位公主放到身边,只为保险起见,没想到凭空生出枝枝蔓蔓,却把自己缠绕其中,分不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