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之屿闻到骆妥从脖颈散发的浓郁玫瑰香水味,下意识微微蹙眉,在想起曾听过的无数极其开放的“浪漫”故事后,冷汗不禁淌满他的背。
蒋之屿再次拉开一段安全距离,目光坚定。
他道:“我不玩这个的。”
他是个正经人,蒋之屿希望骆妥能明白这件事。
蒋之屿躲过骆妥的目光,伸出手想要拍开骆妥趁着他停步抚上肩膀的臂膀,“我要走了。”
“谢谢你的……充电器。”蒋之屿耍了甩充电线头,加快步伐向前走。
“能告诉我你是谁的助理吗?”骆妥还在身后锲而不舍。
蒋之屿不想回答,可暖手宝充电器是人家的,物归原主的道理他还是懂。
“我是乔述珩的助理。”仔细解释身份太麻烦,蒋之屿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休息间上方的名字,回答道。
骆妥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目视着蒋之屿走进休息间,眼神暗了暗,片刻后又明亮起来,无端对着空气露出洁白的牙根。
“去做什么了。”蒋之屿拿着充电器拧开休息间的门,便看到正对着镜子化妆的乔述珩。
曾在休息室蜂拥而聚的工作人员已经不见踪影,夏樊怡也走了,估摸是去忙她说的其他事了。
蒋之屿小心翼翼轻合上门,走到乔述珩的化妆台前,从镜子中窥见乔述珩冷着的一张冰块脸。
“你的手臂。”蒋之屿将暖手宝充电器放置在桌面,偷观察起乔述珩的伤情。
肌肉痉挛疼的那阵似乎已经过去,乔述珩的手臂只稍微留下些水肿。
蒋之屿在心中松了口气。
“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乔述珩明明半闭着双眼,却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蒋之屿下松的唇角。
“不擅长、不会做事情就不要去出头,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以为自己是谁?”乔述珩嘴角搐出笑,抬手示意化妆师停下手中的动作,又朝向蒋之屿折头。
乔述珩横过乖巧站在侧边低着眉头的蒋之屿一眼,万千怒火最终化作闭上眼的挑眉,低沉的呼吸后,他睁开眼强调道:“你只是我的助理,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下属,不需要对他们言听计从。”
“从来没有人逼迫你。”蒋之屿耷拉着脑袋,听到乔述珩道。
“你以为你是谁。”
“从来没有人逼迫你。”
蒋之屿从游神的受训中苏醒。
多久了呢,距离蒋之屿上回听乔述珩说这句话到底过去了多久,在被遗忘的、故意抹去的年华中,岁月滚滚,思来早已是沧海桑田。
乔述珩的伤口是蒋之屿间接造成的,十七岁的那个暑假末梢,蒋之屿在众人评说中看到乔述珩满不在意的笑,自那后午夜梦醒,乔述珩讥讽的面容总会浮现在蒋之屿眼前,无端缠绕住他滚烫的心跳。
蒋之屿没有再寻过乔述珩说话。
好不容易会开始主动发问的英语学习也停滞下来,毕竟乔述珩需要上学,只每周末到翟瑛处学上一天的绘画。而蒋之屿因为病情是不去学校的,他平时的生活就是看画、学画再不断地创作画,再来便是到了周末向翟瑛提出申请,踏着自己唯一的破旧自行车叮叮当当到处写生。
不过乔述珩好像也没有发现蒋之屿的刻意疏离,每会看到自己还会像从前一般翻翻眼珠,但也鲜少上前找蒋之屿搭语几句。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从前,像是两条平行线因为时空次元的紊乱错误的交集过一阵,很快又回归到本份的现实。
日子很快便到乔述珩高二的暑假集训,这场集训将旷日持久,为了灵感的取材,翟瑛在夏末提出集体外出写生的策划,地点是星城不知名的小乡村,房子也是农村自建房改的宿舍,于是时隔多日的、蒋之屿与乔述珩再次生活在一个屋底。
集体出行的第一晚,蒋之屿扶着侧边掉漆的木桌,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画具。
高大的影子覆盖上蒋之屿的视线,白炽灯打在蒋之屿的眼睫,上下飞舞翻动出细小的光斑。
乔述珩觑过蒋之屿桌面上叠放的绘画教材,双手抱肩陈述道:“你要考美院。”
对方已经开口,蒋之屿只好放下手上的动作,点头当作回应。蒋之屿的画技进步得很快,除了绘画也没有什么别的志向,便也顺从翟瑛的建议打算考取美院的油画系。
蒋之屿知道乔述珩的志向就是美院,在整个补习班都无人不晓。
瞧见乔述珩微抿的唇,“是翟老师建议的。”蒋之屿立马补充道。
不知为何,他想起乔述珩上个暑假递给翟瑛的画作,他当时没系统析过画,还看不太懂其中的门道,此刻竟下意识从脑海中搜刮出当时的画面,动了些比较笔触的念头。
其实毫无意义。蒋之屿抿了抿唇角。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蒋之屿不禁攥住拳头,低垂下头,他知道他还不太行,默下声来,等待着乔述珩的刺语。
谁知乔述珩只是难得的卷起眉,露出些认真的神情:“这样。”
“想上美院,那就试试吧。”
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蒋之屿接过乔述珩递来的本子。
“上边是我的英语笔记。”乔述珩折身,“不要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乔述珩走出房间,留蒋之屿愣在原地。
黑暗的乡间,一台月亮嵌入窗沿,边角处还夹带些余白,蒋之屿抬手拂过,奇迹般折出暖黄色的光亮。
断送
乔述珩最终没有上成美院。
外出写生的最后一天晚上,他一个人摸黑跑到乡野的后山,只为了寻回走失的蒋之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