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遇苏靠在枕头上,眉毛微扬。
“任遇苏。”
“嗯?”
“我决定给你改个名。”
任遇苏扬眉看她。
姜阮一字一句道:“我决定以后喊你‘任黛玉’。”
话毕,任遇苏憋了半天的笑终是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有精力笑,看来对方还是打的太轻了。”姜阮一拳头打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拳头力道不大,就跟平时两人打闹时的力道差不多。但今天任遇苏因为打架摔跤和磕碰,身体各处都有伤,这轻轻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牵扯到身体的伤竟还有些痛。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姜阮见状立马收回了手,脸上的情绪转为担忧,站在他面前不知所措:“我忘记你是病人了。打到伤口了?怎么你肩膀上也有伤啊?很疼吗?要不要替你喊医生?”
少女脸上再度浮现的关切,任遇苏松开捂着肩膀的手,唇齿间溢出闷闷的笑声。
见他笑出声,姜阮顿时发觉自己被骗了,脸上的关切转为恼羞:“你又骗人是吧?”
但这一次,似乎是估计着刚刚任遇苏忍痛的模样,恼羞归恼羞,却是不敢上手了。
对着进退两难的姜阮,任遇苏的笑意更甚,闷声的笑也不再憋着,放任笑声从喉间涌出。笑的幅度有些大,牵扯到身体还有些痛感,但他却有些停不下来。
姜阮就站在他的床前,一脸恼怒的盯着他。
少年的笑声肆意,不再掩饰,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他的笑声。像是宣泄,像是将心里憋藏许久的情绪接着这次的笑意发泄在最亲近的人的面前。
最终,姜阮脸上的恼意消失,流漏出一丝无奈。
没有偏爱
◎因为我不是她的责任◎
和姜阮在病房里聊了一会儿天,沈青文姗姗来迟。
对着任遇苏脑袋上缠着的网兜,他先是在病床前捧腹大笑了一通,聒噪到任遇苏让姜阮把他“请”出病房。
见姜阮真的做出一副要“请”他出门的动作,沈青文这才控制下来坐到病床前开始关心起他的伤势。
但,正所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任遇苏不太想搭理他。
他们在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忽然听见病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三个人一同默契地闭嘴,屏息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细听任遇苏判断出外面正在吵架,吵架人声还十分熟悉,刚好是他前不久被人指着鼻尖落在他耳旁骂的声音。
“这件事小苏不原谅你们,你跟我说再多的话也没用!”
是任绪的声音。
隔着一道门,任遇苏也能听出任绪声音里的愤怒,“我只离开了一会儿,你们就把我儿子打着这样!当着他面说那些污秽的话去羞辱他,你们当我死了吗!”
门口的怒骂声不断,几乎是任绪一个人在不停的冲其他人发泄,但任绪越骂,任遇苏的心里越是沉重。
他和任绪的关系并不亲近,这句话他都快说烂了。
从前他被任思辰他们几个人恶意羞辱的时候,他会将这份委屈告诉姜阮,告诉陈锦,但他从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任绪。陈锦想要挑拨,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绪,任家的其他人也巴不得任绪永远不知道。
但小时候的任遇苏不知道,他不知道真正能为他解决这些事的就是任绪。
任思辰他们见他一直没有告诉任绪这件事,以为任绪也不喜欢他,对他的恶意变本加厉。哪怕有姜阮帮助他一起反抗,只要没有一个人可以站在他身后为他撑腰,他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不足为惧、可以肆意嘲笑的没有亲生母亲可以庇护的人。
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体验到家人为他撑腰。
将狂风暴雨抵挡,将他护在身后。
沈青文听了一会儿就去洗手间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姜阮和任遇苏两人。
门口的怒骂声还没有停止,姜阮的眼睛盯着门口那扇门一动不动。
忽然,她侧过头,眼眸落在任遇苏手上的那处伤疤上面,轻声道:“其实叔叔还是挺护着你的。”
任遇苏放在被子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垂下的眼睫轻轻发颤,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也是第一次感受,他也不知道从何做出评价。
医院的被子是纯白色的,尾部用刺绣缝了一个大大的医院logo。任遇苏的视线落在被子上,纯白的色彩让他的思绪有些放空。
他想起自己身边没有父母,他敏感又缺爱。又因为总是被家里亲戚的小孩霸凌,他就竖起浑身的刺张扬乖戾,面对任思辰的嘲笑也从不低头认输。
但那时候的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在面对别人一言一语的“你没有妈妈”“你是没人要的小孩”,他的心灵还是会受到打击。
没有为他出头的人,他就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他不哭,他觉得没什么好哭的,但心底对爱的渴望又是做不了假,只能恶狠狠地想,他压根不需要任何人,他一个人也可以保护自己。
他喃喃开口:“我也是第一次看他这么护着我。”
姜阮诧异道:“以前任思辰欺负你的时候,叔叔他们不护着你吗?”
“我没告诉过他,”他失笑,“他一直在外面工作,我一直都很少有机会碰到他。”
任遇苏的视线移至窗外,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雨绵绵,让人提起不精神,就和他以前被摧残的心灵一样。
那时候的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没人听自己的心里话,他就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愣愣地盯着窗户外面的那一颗罗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