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二狗不敢再耽搁,在夫人的挽留下,决定听从自已的内心,起身准备出门。
茹承闫和贺於菟两人就站在桌子旁,沉默地看着几人的对话。茹承闫面无表情,贺於菟却已经哭得一塌糊涂,手肘还被茹承闫狠狠捏住,痛得要死。
贺二狗颤颤巍巍站起来,就站在贺於菟面前。
贺於菟想伸出手去摸摸父亲温热的脸,眼看就要贴上去了,他突然又不敢了。
贺於菟害怕这就是一场临死前虚无的幻影,他害怕有了希望,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事实不可逆转。
「爹。。。爹你理理我。是我不该,不该在生辰这日去青楼鬼混,不该离开你们,不该身无所长,连你们都保护不了。全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你们怪我吧,就应该怪我的。」贺於菟情绪崩溃,哭得全身颤抖。
可惜贺二狗根本就听不到也看不见眼前给了自已两耳光的大儿子,照旧哆哆嗦嗦地往门外走。
「爹!」
话音未落,门口垒起的长凳轰隆一声被推倒,冲进来几个满脸是血的贼人,话都没说,一刀捅进贺二狗的腹部。
「爹!」
茹承闫拉不住发疯的贺於菟,只能冷眼旁观。贺於菟一拳往歹人脸上挥去,却泥龙入海,没有溅起一点儿水花。
贺二狗身体僵直往後摔倒,贺於菟转头七手八脚去接倒下的父亲——也如那拳头一般,什麽都摸不到,什麽也留不住。
眼见着三两匪寇神色均狰狞可怖冲向床榻,贺二狗不顾腹中伤口,连滚带爬扑了过去。
他肩上又中一刀,再接着是拦颈一劈,血流如注。
在混乱搏斗中,桌面上的东西全都被扫落,桌子翻了,凳子也散架了。
贺於菟在一旁哭喊着,却什麽也做不了。
「这是幻境,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是无法挽回的。贺於菟,你认清现实吧。」茹承闫已经意识到现在的场景是他们所不能干涉的,只是把那天贺府发生的惨剧真切地在他们面前再发生一次而已。
这对贺於菟来说,是比凌迟还要残酷的折磨。但或许,茹承闫想到,这其实是贺於菟的执念所化。
几个歹人轮流在贺二狗身上开口子,把杀人当成了一种争强好胜的游戏,贺夫人在贺二狗身下哀嚎,贺来财则缩在床脚哭到没了力气。
终於,房间内安静下来,挣扎哭喊还有大笑都消失了。
贺於菟根本就不敢转头面向用人血浇筑的场面,他背对着床榻靠在茹承闫肩头,双手死死抓住茹承闫背後的衣服,浑身哭得没了力气。
茹承闫象徵性地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但视线仍旧盯着眼前血腥的一幕,企图获取关於匪寇更多的信息。
「轮到你了嘿嘿嘿,哥几个今日终於整到好货了。咱三当家老霍最喜欢你这种娇小的白面儿小人,听说压在底下挣扎是别有一番风味呢,跟咱走吧小妹妹。」其中一个矮小的刀疤脸匪寇说道。
贺於菟用逃避的态度面对这场回溯,不肯多看一眼。茹承闫则相反,双眼紧紧盯着几个下流胚子,看着贺来财小小的四肢胡乱挥舞,很快淹没在几个大男人的七手八脚中。
茹承闫冷静地察觉到,贺来财并未发出一点儿声音。根据人之常情来讲,寻常人遭受到袭击必定会有发出声音的欲望,更何况一个五岁的孩童,这不正常。
他带着探究的目的看着这一幕。
突然他眼前爆发出一阵红光,漫天的粘稠血红颜色使他短暂致盲了。但是他没有慌张,定在原地静静等待,他察觉到这一切或许并没有那麽简单。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茹承闫两人眼前的红光逐渐消退。两人正站在敞开的城门前,匪寇正在不断地进进出出。
贺於菟双眼血红盯着眼前每一个人,身体还因为刚刚的失控而轻微抽搐着,他吞下嘴里混着浓烈血腥的唾沫,将字咬出血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8章迷雾之城8
从城门口一眼望过去的宽敞街道上,全是哀嚎惨叫还有淫靡之声,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贺於菟的步伐走得僵硬极了,活像一具行尸走肉,他紧紧盯着那个在贺府出现过的刀疤脸。少年紧握的拳头里渗出鲜血,茹承闫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後。
两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刀疤脸,出了城才发现他们好像要上山。
这些野蛮禽兽,一路烧杀抢虐。被绑走的不止贺来财一个女童,走到城门时已有十数个男女不一的孩童都被捆成粽子一个个放进背篓里往山上运。
茹承闫不可控制地想,这是他们活该的不是吗?
他表情平静,脸上的肌肉紧绷,将这幅人间惨相偷偷印刻在心底深处,他在心里自我嘲笑着。
茹承闫发现自已真的很擅长自嘲。
两人又重新沿着上山的路行走,就是他们上山堪舆的那条路。
这时天上拢聚的黑云开始翻覆,大雨倾盆而下,雨滴大得砸在脸上寒凉生疼。
「下雨了,小的们跟老子下河摸鱼给大当家加加菜!到时候大当家一高兴,指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在噼里啪啦的七月雨声里,鱼鲜蟹肥。
「是,温堂主。」匪寇喽罗们高声应道。
领头的人转了向,众喽罗只能认命跟着。
到了一条山泉小河边,温堂主让三个喽罗跟着他下河,剩下的人留在原地看管他们的「战利品」。贺於菟忽然想到,虽然他们并不能触碰到活物,但能触碰到其他东西,或许这是一个解救众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