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为了活命,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只能四散开来,找寻新的安家之所。许多人都选择了往北走,横跨大湖和河流,去往松垮懒散毫无防备的曜庆领地,特别是这座听说很繁荣但是官府不怎麽管事的依岱城。
边关防守松散的话,流民们也容易进城。
胡德义的挂马掌铺在城南,离城门很近,走个一盏茶时间,目力所及之处就能见到守门的差役。
茹承闫熟练地将面团捣好,封在锅里等它发起来。
趁这个等发面的空闲,他决定出城上山摘点绿叶好就面吃,说不定今天运气好还能打到点活物吃上两口肉。
茹承闫咽了两口唾沫,光是想想就有些馋了。
福来山上的活物都有些灵性,寻常人可难抓了,唯独茹承闫几乎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归。
。。。。。。
差不多大半时辰之後,天上那热阳就彻底落了下去,天也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贺於菟在松香阁里吃饱喝足,被戈柔灌了一大坛松香笑。
他眼神飘忽不定,脸上红晕乍开,搭着柔弱的戈柔走出松香阁——再不回去就得被贺来财吵得脑袋疼了。
一般来说,贺於菟都会在松香阁留宿,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被姑娘们叫起。
但今日是他十六岁的生辰,彻夜不归不合适。
两人站在松香阁门口高悬着的暖灯下咬耳朵,突然大街上朝他们涌过来一群熙熙攘攘的赤脚大汉,个个衣衫褴褛面带泥黑,眨眼间就将两人挟裹进密不透风的人群里。
贺於菟察觉不对时,低头一看,发现自已身上的玉佩钱袋甚至镶着金玉的腰带都不见了。
大惊失色之下,贺於菟慌忙转头去寻找可疑目标,却发现原本在身边的戈柔也不见了踪影。
贺於菟立即顾不上寻找那些身外之物,立马伸长脖子沉声大喊:「戈柔!戈柔!你在哪里?」
周围的人群仍未散去,无人回应他。
贺於菟又喊了两声。
这时长街的另一头有妇人尖叫的声音:「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人群涌动,大家都慌乱起来,越来越多的尖叫声传进贺於菟的耳朵里。
他心里咯噔一下,逆着人群往尖叫的地方挤去,一路上还不忘分出一只手来捂着散开的衣襟。
在被踩掉一只鞋子的艰难状况中,贺於菟终於看到发生了什麽事情,这让他全身血液倒流,浑身发冷,双腿有些不受控制,僵在原地。
地上伏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女,背上有着十几个刀口,贺於菟的视线刚好停留在她身上的时候,少女突兀地痉挛了两下,随即不动了。
等到贺於菟看清这人的衣摆,他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一些,双腿往前走了两步。戈柔今日穿了他喜欢的橘黄色衣裳来迎他的,地上这名可怜的少女露出的裙角是浅粉色的——因为衣裳的其他地方都被鲜血染红了。
周遭的人一点不敢靠近,不怕死的围成一个圈指指点点。
贺於菟心如擂鼓,踌躇着上前几步,抓住少女的肩膀将她翻过身来,露出姣好的面容。
贺於菟伸出双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死。。。死了!」
贺於菟跌坐在地,围观的人群又开始乱起来,纷纷逃离这个地方。恍惚间,贺於菟发现混乱的人群中好像有很多流民,个个都骨瘦如柴,但眼神犀利。
不对劲,他们想做什麽?
「啊!啊啊啊!」
没等贺於菟细想,不远处又传来惊恐的尖叫,他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身,朝声音源头冲去。
又是松香阁的姑娘!
方才姑娘们正送贵客上马车,还未来得及回到松香阁,就被几个流民连扯带扛地抢走了。
有胆子大一点的路人上前出手相救,不曾想这几个流民竟从腰间掏出短刀乱挥,在这样无法无天的威胁下,无人敢上前救人了。
这是什麽世道!贺於菟有些愤慨,只身冲上前去。
虽然依岱城没有官府理事,但有几家权贵商行在顶上镇着,城中百姓该赌还赌,该色还色,但都有分寸,极少出现当街掳人或者打家劫舍的恶劣事件,更别说放火杀人了。
官府衙门是摆设,连带着安然坐在都城王座上的那位百姓们都以为也是摆设了,狮头门前那只鸣冤鼓上的尘封,早比百姓家中的臭皮膏药还要厚了。
这伙流民,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贺於菟想到。
贺於菟不会武,仗着身量和以前干农活时锻炼出来的力气,冲上去朝走在最後的那人的後脑勺就是一拳。
那流民没挨住,一下子就昏过去了,他肩上的姑娘尖叫跑开。走在前面的同夥听到声响立刻回头,几把短刀对着贺於菟就砍下来。
贺於菟不敢停留,他肯定不是持械歹徒们的对手,他只能救的了一个是一个。
就在转身逃亡的几息之间,贺於菟从身边经过的路人口中好像听见了几个字:「贺家上下被杀。。。」
贺家?
城中只他一家姓贺的能算得上有头有脸,这时候听到自已家那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贺於菟心如擂鼓,慌不择路,不过追他的人都跑不快,还扛着松香阁的姑娘,他仗着自已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就甩开了後面追着的流民。
他早就顾不上去找消失无踪的戈柔了,拖着只剩一只鞋子的脚往城北贺家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