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玉欲言又止,顾衍誉还没吩咐今日收到的拜帖作何打算,但看她这模样,沉默地把满地狼藉和茶水收拾好,擦乾净手之後给她掖好了被子。
就在他轻手轻脚合上门,准备出去的时候,顾衍誉的声音轻如鬼魅在他耳边飘起,好似她一直都没忘记这件事:「拜帖我看了,让那个人明早来见我。」
令狐玉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去,很懂得怎麽不去讨嫌。
「谢大人这样的人要是受到牵连而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顾亡赖。」
当晚在戴文嵩的学士府中。说话的人是於镜庭的首领安澜。
於镜庭在大庆立国之初便存在,最早作为监察机构,设立的时候说是一来为了照出朝廷里魑魅魍魉,二来方便皇帝揽镜自照,反思自己在政务上的得失。结果不到百年,传到皇帝聂弘盛手里,这麽个监察机构几经废立,俨然已经只是个只会歌功颂德的吉祥摆件,管管祭祀祈福,其他未有任何建树。
祭天的时候安澜大人便穿上华丽繁重的服饰,领头烧香念词。
唯一还能跟「监察」二字相关的可能是他那张脸,很少人能分辨出他到底是心情不好还是天生这麽一张黑脸,看起来对满朝文武以及满朝文武的全家都不满意。好在他也没有什麽实权,最多只能在烧香的时候跟天地众生抱怨几句,但贪官和佞臣靠骂是骂不死的,所以他只是有点讨嫌,但毫无威胁。
顾衍誉觉得这位是根黑炭成精,油盐不进,她找人盯过安澜一段时间,安大人与人甚少来往,住在乱花迷眼的陵阳,过的却像个大和尚,拉拢不了,把柄也抓不到,在顾衍誉心里的名单上一脚被踢进懒得管的类型,大活人还能跟黑炭精计较不成?
此刻这位安澜大人诉说的对象正是另一个顾衍誉讨厌的人,戴文嵩。
戴文嵩是戴珺亲爹,当朝大学士,外人对他评价都是刻板至极。
不知哪里起来的风潮,但凡文人,学问里面总得掺点风流劲才像是有真学问。以至於多的是风流过头,学问平平的半吊子,能有个风流和学问五五开的都算很不错。而戴文嵩能当这个大学士,那真是把风流都挤干了,剩了十分硬邦邦的学问,货真价实得令人发指。
他的言行举止同样刻板,顾衍誉疑心他从出生就没笑过,脸上寻不到一丝会做表情的痕迹。她跟人酒酣之时还开玩笑,说戴学士见多识广,这只怕是什麽域外秘术,只要不笑就不会生皱,你们别笑他现在严肃,看着比同龄的都老几岁,等大家都七老八十了,戴学士还是这麽一张脸,那才是风华正茂呢。
这浑话惹得众人七七八八笑作一团。话音刚落,戴珺从人群中走出来,似笑非笑盯上顾衍誉的脸。
顾衍誉便装醉把头一歪。
戴珺走过去,扇子敲在自己手心,语气不起波澜地评价道:「倒得这样利落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酒里有毒,立时毙命,二嘛——是装的。」顾衍誉没皮没脸睁开眼,不见半分不好意思,以她独有的那种赖赖唧唧的气质,添上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甜声道:「玉珩不要见气。」戴珺眼里也染上几分笑意:「我爹延缓衰老有方,我该高兴才是。」
打趣归打趣,因吴三思对戴文嵩推崇备至,顾衍誉会说话起就会背他很多文章。戴学士长了一张天生不会笑的脸,揣着一颗济世安民的心。吴三思曾问她读了那些文章有何感想,顾衍誉回想起来像是摸上一个年轻人的脉搏,知道皮肤下面涌动着滚烫的血。
传说聂弘盛刚登基时,掌於镜庭镜令的人是戴文嵩,大概因为他很有文名,吸引了一帮热血文人追随,那时大家想要的都是一个清平天下。不过也没过多久,他这镜令就被迫交了出去,失掉监察之权,一心只当大学士,於镜庭的首领也成了安大人。这些事发生的时候顾衍誉还未出生,等她能听懂人话的时候,这样的旧事也只能从传说里去扒拉了。
她回陵阳之前对戴文嵩的全部印象就来自於吴三思对他所作文章的注解,因而对戴文嵩颇有几分期待,梦想过当面讨教,或许还能谈书论道当个忘年交,就像她和师父一样。
奈何纨絝子形象不太招人喜欢。戴文嵩厌她。
不过陵阳城里瞧不上她的老东西不止这一个,多戴文嵩一个也不多。
第6章若都是巧合,那他可真是个妙人
饶是顾衍誉把陵阳这些官员的底细都摸过一遍,大概也想不到,安澜在深夜恭恭敬敬请示的对象会是戴学士。
黑炭精言辞间显然看不上顾家,这种看不上并非出自私人喜恶,更像是官差看不上犯事的,有一种「好好的人不做,上赶着做鬼」的嫌弃,安澜道:「江南的贪墨丑闻眼下被揭露不是巧合,有顾家推动。他们是冲着严家和建安侯来的。」
这话不用他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他不是在陈述,纯属在吐火星子。
戴文嵩:「但顾家自己没留下把柄,那门生揭露贪墨案甚至可算有功。」如果不是有心人把线索收集好,证据条分缕析摆出来,任由他们如何想像,都猜不到那些个地方官仗着天高皇帝远能干出什麽些离谱勾当。
安澜也知道他这话在理,贪墨案要办不假,蛀虫太多把百姓的活路都蛀得千疮百孔,挖出来的信息谁看了不心惊?但想到是按着顾家心意去办,铲除的都是顾家对头,又让人如鲠在喉。<="<hr>
哦豁,小夥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