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道:“府上三少爷怎么了?”
秦氏一听贾瑚名字,当下就慌了神,她虽从未见过这位东府叔叔,可听夫君贾蓉描述,此人就是个六亲不认无恶不作的权臣,心中早早存了敬畏,这下一头是阖府惧怕的贾瑚,一头是老祖宗心头肉贾宝玉,她要如何处置呢?
正在秦氏六神无主的时候,贾瑚已得了亲兵的回禀,他收了刀,笑着叹息道:“我还道这里是个安静的好地方,没想到那个凤凰蛋又出幺蛾子。”
斐玉亦收剑,淡淡道:“贾兄好刀法。”
他是拗不过贾瑚——此生他的剑术已至顶峰,可以说,举国上下无一人可在他剑下过上三招,与谁比试都对剑法精进无用。
可贾瑚却不顾赖升与亲兵古怪的眼神,一路碎碎念不停念叨,为了堵住他的嘴,斐玉才不得不与他在梅林里“比划”。
贾瑚仍沉浸在与前世只存在于武侠志怪小说里的绝世高手交手的兴奋当中,他脉脉地瞧着斐玉,赞叹道:“这样精妙,当真是此剑只因天上有!——我何其有幸,能与斐玉你共处一地!”
斐玉听了,只觉得贾瑚这马屁拍他浑身不舒服,一时间却难以明白自己为何觉得古怪。
“斐玉,你老实告诉我,”
贾瑚忽然掠到斐玉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因距离近,他滚烫的吐息喷在斐玉耳垂上,暧昧又危险:“你当真是这一世界里人?”
如烈火灼烧软雾,惊雷击倒古木,斐玉瞳孔缩紧,心中卷起滔天骇浪——
“好巧,我也不是。”
贾瑚再往前靠,薄唇微张,利齿轻咬,在斐玉绯红的耳垂上留下一个浅浅齿痕,又在他反应过来前迅速后掠,在片片落梅里灼热肆意的盯着斐玉,低声谑笑。
“莫怪我瞧上你,这世上只有你我是异端,最孤独——”
第五十二回
一时间,斐玉没了言语,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三分呆滞,七分茫然。
一片片绯红似火的梅花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与衣襟上。
斐玉目光空虚地看着贾瑚,半响才扯了扯嘴角,溢出一声复杂叹息。
“你……”
贾瑚却冲他眨了眨眼,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嘘——这不是说话好地方,我们先去解决那凤凰蛋事情。”
他扯过斐玉手臂,大步向前走去,身后跟着十多个亲兵,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惊人的向秦氏走去。
秦氏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两个年轻男子并肩走来,领头的那个英俊狂狷,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唇边含着冰冷微笑,让人不由心生恐惧。另一人虽比他稍矮一些,却也是温润如玉,玉树临风,一见之下便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两人虽气质截然不同,但此刻相携走来却十分和谐,便如那画中的仙君踏云而来,皆有种高居九霄,俯瞰世人的疏离之感。
秦氏以手帕遮着脸,知道前头这个必然是贾瑚,她强自把惊惶压下,懦懦曲膝请道:“瑚大叔叔安。”
贾瑚冷淡点了点头,直接问道:“宝玉怎么了?”
秦氏暗道不好,只能强笑道:“倒也没怎么,宝叔午困,怕是一时被魇住了,才有些不好吧。”
贾宝玉是西府众位主子含在嘴里怕化心肝宝贝,但凡有个小小的头痛脑热,就要将阖府闹的天翻地覆,被梦魇了下人们惊慌,也是有过,秦氏这般遮掩起来,倒也能糊弄过去。
贾瑚却不信,他冷哼一声,嗤道:“魇住了?”他指着那个传话的小厮,“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早见到了贾瑚,已吓得瑟瑟发抖,有心为主子描补遮掩一二,却实在害怕贾瑚严刑逼供,只能颤颤巍巍的回答道:“是,是宝二爷在睡觉,西府的薛大姑娘却闯了进去,宝,宝二爷便被吓了一大跳……”
斐玉被贾瑚握着手臂,仍有些似踩在云里恍惚,突然听到“薛大姑娘”几个字,倒渐渐回过神来。
他想起亦剑与他回禀——荣国府里头的下人拿薛家的女儿说嘴,明里暗里说黛玉不好,可不就是这位薛大姑娘吗?
斐玉知事这事绝不如这个小厮所说,有一丝探究的兴致,他瞥向贾瑚。
贾瑚瞬间便明白了斐玉想法,他挑眉,轻轻颔首,又对秦氏笑道:“不论怎样,宝玉都是我的堂弟,他受惊了,咱们应当去慰问一下。——蓉儿媳妇,你且为我们带路吧!”
秦氏惴惴不安,可贾湖既然这么说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将两人引去自己的院子,她慢慢走着,想要拖延时间,可贾瑚却早已发现了这路竟是要往后院里头去,再走两步,先一步斥候亲兵回来,附在贾瑚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好一个诗礼簪缨之族啊,”贾瑚听了,冰冰嘲讽道:“隔房叔叔往侄儿媳妇院子里头睡午觉,当真是好规矩!”
直说得秦氏羞愧难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才深深后悔没听嬷嬷劝,觉着宝玉尚小,就让他进了自己的闺房。
无论秦氏如何拖延,路就这么长,不多时,一群人便到了秦氏院落跟前,远远地就听到里头一片闹哄哄的声音,有丫鬟哭喊啜泣声,有婆子责骂怒斥声,还有棍子打在人身上啪啪声,乱七八糟,好不热闹。
秦氏看到这动静,小脸煞白,几欲羞昏过去。
因动静实在是太大,一堆儿宁府婆子小厮围绕在院子外头,探头探脑的想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瞧到大少奶奶带着两个男子过来,还是觉得奇怪,有些消息灵通的确认贾瑚这张脸,立刻战战兢兢地溜了,其他人见了也跟着跑了,不多时围在外头的下人们就作如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