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尔耸了耸肩,但被夸奖了还是挺开心的,举起酒杯和谈序碰了一下。
谈序杯中只剩浅浅一层,直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和威利尔先生道别,表示自己要下班了。
威利尔调侃他:“总助也有下班的一天吗,我以为你们都是24小时待机。”
谈序莞尔:“总助也是人啊。”
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笑容弧度丝毫没有变化,完美刻板得不像真人。
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谈序却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庄园放置滑雪服的更衣室。
一路空荡无人,但谈序依旧平静温和。
直到进入更衣室关上门的瞬间,谈序脸上的笑才落下去,他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表情,眼神平静而空洞,好似那把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痛苦之余,更多的是“终于来了”一般的解脱感。
他的灵魂和身体好像分成了两个个体,身体很难受,眼睛酸涩,心脏抽痛,面无表情地大口呼吸,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捂住了口鼻,即使他用力呼吸,进入肺里的氧气还是像吝啬鬼手中遗漏的金沙。
而他的灵魂高高在上,审视着他痛苦的肉体,嘲弄他的痛苦,在他耳边低喃:“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你那么喜欢他,他本来就该是你的,你们应该在一起,任何方式,任何地点,任何世界,你本来能够做到,是你自己没有抓住机会,是你自己放过了他。”
他的肉体痛得蜷缩起来,颤抖的手伸进衣服内胆,哆哆嗦嗦拿出标注着维生素c的小密封袋,颤巍巍而笨拙地撕开塑料包装袋,将里面两片白色药片一把塞入口中,没有吞咽,舌下含服。
药片苦涩的味道迅速在他整个口腔蔓延,像他未遇到江时融之前的人生一般苦涩。
而他的灵魂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完美得好像嘲弄一般,那双莹润的眼中满满的同情可怜。
他的肉体却不敢和灵魂对视,可他的灵魂没打算放过他的肉体,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道:“吃药干嘛?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江时融正好甩脱一个麻烦的包袱,可以和初恋双宿双飞。”
谈序说不出话,只能机械地反复摇头,像否认,又像要甩掉什么。
“你应该去死,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死得干净些,还不用看见江时融的婚礼,你可是江时融一助,说不定他会让你准备他的婚礼也不一定。”
灵魂脸上的笑终于变了,变得更加愉悦,好像看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他的笑声像在波尔多,江时融送给谈序的那只手工银铃一般清脆,带着让人遐想的回音。
“不过你更大的可能会被甩掉,江时融扔掉你像丢垃圾一样简单,这样你就可以回归你的家——垃圾堆了!”
“期待吗,谈序?”
谈序的眼中渐渐蔓延开绝望,他的身体不再病态的抽搐发抖,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冰冷,比小时候每个寂静喧闹的夜晚都更冷,死神好像拥住了他。
他好冷,好孤独,他总是一个人,好想要有个人陪着他,代替死神拥抱他。
谈序眼底渐渐发红。
灵魂看着他真诚地笑了,对他说:“你已经找到了不是吗?”
话落,灵魂撞进谈序身体,再次与他结合,他们本就是一体。
谈序慢慢平静下来,他经常能看见自己的灵魂——是黑色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样的灵魂颜色,大抵说明他天生就是从地狱诞生,所以他的十恶不赦无所谓会不会被原谅。
地狱本就是他的来处,何谈下地狱的痛苦。
谈序换好了滑雪服,站在更衣室的门前,面上已经再没有一丝挣扎,单手抱着滑雪板,从容的拉开门出去。
晚上滑雪也是正常,对于庄园的佣人来说有钱有闲的雇主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不奇怪。
庄园里路过的佣人低头恭敬地和谈序打招呼,没有人多问他一句。
江时融的地盘被雇佣者向来有眼见,雇主的事从不多过问一句,谈序走到雪橇前,如入无人之境。
驾驶雪橇的中年男人问谈序要到练习道还是绿道,谈序笑着回复他想自己开雪橇去,白天他往返庄园和雪道,路已经熟悉,闻言男人也不敢拒绝,询问了是否要自己陪同,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便把雪橇交给谈序。
谈序驾驶雪橇离开,男人乐得轻松,例行报备之后便回了房间休息。
收到报备的威利尔还坐在吧台愁眉苦脸,他准备等商参落泡完温泉看能不能找机会将戒指单独交给她。
上帝,白小小姐现在非常黏商小姐,希望今晚幸运女神能够眷顾他这个刚失恋的可怜人吧。
手机响起时,威利尔看了消息也没太在意,谈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他等着商参落从浴室出来,但还没等到商参落,江时融三人反而来到吧台这一层。
江时融走在最前方,随意扫视开放式吧台一圈,微微皱起眉,不过很快又被他压下去。
易居巡见他脚步变慢,快走两步先他坐上吧台的高脚椅,熟练地拿了个空杯子加冰和威利尔说:“威利尔,给我也倒一杯。”
威利尔拿起手边的伏特加给他倒了一杯,伏特加接触到冰块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易居巡抿了一口,长舒口气。
威利尔又给江时融和李卓倾都倒了酒,李卓倾握着酒杯没喝,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女宾那边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