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伐决绝,真正是没有一点脱离带水,敖烈想起以前相处的光阴,心头又有不忍,思前想后,仍是只说了一句:“天色将黑,路上或有妖魔逞凶,你万事小心。”
白寻回头,眼神漠然:“便是哪日我成了一具枯骨,自有爱我之人,怜我惜我,为我垂泪。只是这些,和阁下又有什么关系呢?”白寻沿着来时的路,挺着腰杆,脚步虚浮地走了。
她只记得挺直腰杆,不要让人看扁了自己,可是心里那股空落劲儿,却怎么也无法忽视。
敖烈差点儿放下一切,赶上去将她抱在怀里,只是他终究不能,也终究没有这么做。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朝着哪个方向。
她索性也不走了,仰面朝地上一躺,睁大眼睛望着上面,看着繁星跟她眨眼,看着月光下黑色树影的沙沙摆弄,看着瓢泼大雨稀里哗啦地打在她的眼眶里,有些热热的东西也趁着这个机会流出来了。
下雨了,就没人知道她脸上的水是眼泪。
她睡在地上,被漫过地面的水流盖住了身体,渐渐地昏睡了过去。
雨下了,又停了,月亮落下了,太阳又升起来了。
白寻被树荫里透下的阳光一照,慢慢地又回复了知觉,不远处一个青色身影,双手环抱,正站在树下看着她。虽然面目不出众、但身材挺拔、气质清新,无论何时看到,都让人眼前一亮。
白寻定了定神,才看清那个人正是冰莲。
她记得她昏过去之前,是找过冰莲的,那个时候冰莲已经不见了。虽然她并未察觉到冰莲何时离去,但她肯定冰莲确实离开了,而他现在确实又回来了。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
可是他之前说过自己无法离开,这不是在自相矛盾吗?之前的谎言必然是要隐藏另外的东西。白寻又合上了自己的眼皮,闭上眼,静静地思索这背后的因果。
冰莲不懂白寻为什么又闭上了眼睛,他走过去,蹲下来,用手推了推白寻的肩膀:“你的事办完了?我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就自己出来了,一出来就看见你一个人躺在这里。”
冰莲说完话时,白寻刚好睁开眼睛,似有所悟地看着他,半晌,白寻眨了眨眼睛。她已经看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冰莲也好,冰寒也罢,看似恶劣,实则却没有伤害过她,生性谨慎,却多次出手相助,却还得与她保持距离。
怎么看,都是他过得更累。
“是,办好了。”白寻勉强从地上坐起身来,垂头丧气,眼角眉梢的神气劲儿都没了,冰寒走开了一会儿,还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这会子也有些好奇,只是不能直接开口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还去极北之地吗?”
“不去了。”人就在眼前,还去什么极北之地。“对了,冰莲。我有一事想问,冰骨铸成之后,是否还会破碎?”白寻清楚地记得,她当时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冰莲还在想白寻说的不去是什么意思,“冰骨?冰神都会死,何况是冰骨?铸冰骨只是用来改善修炼资质,虽然较为坚韧,但如果承受的力道过大,自然会被打碎。”白寻一边听一边点头,忽然听到冰莲一声“等等,你的冰骨破碎了?”一定是这样,否则,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那是花了他多少时间、修为才铸成的冰骨,结果只是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就被打碎了?“白寻,你,你怎么不干脆?”冰莲气得脸色发青,一定要把白寻狠狠臭骂一顿。想到要隐瞒身份,又忍下了一口气。
白寻有些心虚:“就胳膊上裂了一个小小的缝,一丁点损伤。那一棒子砸下来,我要是不用手去接,打中身上,伤势一定更加严重。”
冰莲:“被打,谁打你……这么厉害的人物,既然能打碎冰骨,你还能逃过一劫,也算是侥幸了。”
“前辈问这个人是谁,是想去替我报仇吗?”白寻殷勤地地问道。
报仇?依白寻的机灵劲儿还险些不能脱身,他要是去了,只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个人是谁,你说出他的名号,说不定我知道一些底细。”
没想到冰寒真的动了为她出头的想法,白寻觉得心里暖暖的,但又有些不是滋味:“多谢前辈,只是一句玩笑话,前尘旧怨都已厘清,我实在不必再去找他们了。”
十年铸骨,也才只见了一面,这就没关系了?冰莲虽然不懂白寻心中的波澜起伏,但也知道这其中并不简单,只是他也不好问罢了:“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接下来?”白寻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想,当时白寻是答应了冰寒要替冰神寻找传人的,可是冰莲已经被她摔碎,里面的传承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冰寒也没再提起这件事。念头一转,冰莲里钻出来的东西,不就是冰莲侍者吗?另外,还有一部分似乎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而后又被唐法师祛除了。
这件事冰寒应当也知道。等等,冰莲里还能有什么东西?那是冰神留下的传承,里面却住着一个活的东西,说明冰神是要……白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夺舍。而这些,冰寒应该是都知道的,他离开极北之地之后就一直待在她身边,直到她有危险的时候才挺身而出。
“前辈?”白寻凑到冰寒身边,暗搓搓地喊了一声。
冰莲只是一笑,白寻的试探他早先便猜到了:“你怎么又叫我前辈了?这么说,我还得叫你一声主人,我们还是平辈论交吧。”
真是老奸巨猾,要得到他的一句真心话,不见得比成仙容易。“数日不见,你的修为愈发高深了,我已经看不透了。”冰莲却不相信这句话,他一直在白寻面前隐藏实力,白寻的修为只要低于他,就绝不可能看破他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