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吗?”
“不知道,反正我的毛笔字还行。”
“……”许绥唇角憋笑用力绷紧,最后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当着他面混杂着浓浓鼻音笑了出来,“宝贝儿,你这是在凡尔赛。讲真的,我还没见你写过毛笔字呢。”
“想看?”郁桐扬眉。
许绥嘴都笑歪了。
“要是能出现在我们的喜联上就更好了。”
“想得美。”郁桐笑逐颜开,把笔还给他,站直腰拉伸了下四肢。早上果然不能睡太久,浑身没劲儿。
钢琴
他一边的肩微微斜着,身体后仰靠着钢琴,指尖不小心碰到了do键。声音迅速在空气里传开,郁桐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连忙收回手。
许绥走过去,右手抚上黑白交错的钢琴键。这是wilhelgrotrian的立式钢琴,88键,背板材质都是实木的优质天然云杉和乌木,手感很舒适。可能是放置太久的缘故,早已经不如最初那般新了。
“这钢琴原本放在我爸的房间里,后来我妈突然说要教我弹钢琴,就搬到我房间来了。不过我知道她是故意搬过来的,因为我爸准备在他的书房里再安置一个书架放资料。必须把这架钢琴给搬出来挪个位置。”
“……”郁桐没忍住缺心眼的笑喷出来,“叔叔阿姨无时无刻都在想你,这不是件好事嘛。”
“也是。”许绥笑道。
“你会?那怎么没见你弹过?”
许绥垂睫低低笑了两声,一只手随意而自然地拨弄了两下额间细碎的发丝,看向郁桐的神情里透出几分慵懒,“很久没碰了,有点手生。”实际上当初他那阶段可能正处于青少年叛逆期,超级超级叛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了个半吊子。
郁桐凝眸盯着面前的钢琴,声音很低却正好能让旁边的人听见,“我可以跟你借来用一下吗?”
“当然。”许绥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郁桐拉了张椅子在钢琴架面前坐下来。
许绥一开始好没反应过来他的意图,直到耳边传来一阵钢琴声,音色更加纯净、清澈。曲调流畅,柔情似水,又略带感伤。riverflowsyou,有段时间他最喜欢的钢琴曲目,不过后来几乎就不怎么弹了。
许绥满眼难掩震撼。
他竟然从不知道,郁桐还会弹钢琴。
他懒懒靠着窗,视线紧紧锁定在郁桐反复不停跳跃的指尖。那双手细长笔直,生得白皙又标致,眸一瞬间,他心跳的频率也跟着对方指尖流泻出的乐声融为一体。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在他耳边声消,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重新打量起面前站起来的郁桐。两人视线短暂地在空气里来了一个碰撞,郁桐很快又移开视线。
“你真给了我一个大惊喜!”许绥的声音里含着笑,这种开盲盒还中了头奖的感觉,居然也让自己给碰上了。
“我学过三年钢琴,”郁桐说到这个眼神明显黯淡许多,过去的事他很少再重新提起来,为的就是让自己少一点不快乐,“后来搬家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那架钢琴被我卖了。”
是他自己要卖的。
许绥眼神微微一沉,他大概能想到是为什么,暂时补贴家用,这说法也讲得过去。
不过郁桐说,那是因为他现在的房间没有多余的地方能安置下一架钢琴,况且很吵。会打扰邻家的小孩睡觉学习,有邻居好几次跑过来跟他们家反应过,柳江也为了这事说过他好几次。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没告诉许绥。
自从爸爸去世后,那架钢琴就闲置了许久,他一直没碰过。睹物思人,钢琴放在房间的每一晚,他都睡不好。那双笨拙的,粗糙又黢黑的双手就像从来没洗干净过一样,常常握住他的手在黑白键间弹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调子。
他时常会被那些不成曲调的调子弄得捧腹大笑,有次甚至笑太过分害自己摔得人仰马翻。男人扶他起来关心地问他屁股有没有摔开花,然后又继续逗他,牵着他的手在钢琴上胡乱弹一通后宣称世界上最伟大的音乐家就要诞生了。
他正要发笑的时候,男人往往会拉住他的手,笑着说世界上最伟大的钢琴家就在这里。
郁桐时常会因为他这一两句话变得面红耳赤,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不过之后的学习他也会更加来劲,老师说他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只要肯勤加努力的练习,将来肯定会有一番成就。
他们说好的,等他拿了世界冠军就把奖杯送给男人。
只是后来,那个男人,他再也见不到了。
时隔了好多年,在许绥房间看见钢琴的第一眼,他又想到了他。
“我很喜欢这首曲子,riverflowsyou,你的心河。”
回忆像流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顺带还有男人那夸张又肆无忌惮的笑声,一切都还是那么清晰,唯独那张跟黄土颜色一个色调的脸,黑得发亮的眼睛,统统都在他的记忆里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真是巧了,我也喜欢这首曲子。”
郁桐半信半疑地望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该不会是为了附和我才这么说的吧。”
许绥是真冤枉啊。
说起来这事也是个巧合,不过这都是些不值一提的旧事。
“现在放下了吗?”许绥问他。
郁桐愣了两秒,轻点了下头。
早该放下了,这些年一直是他自己走不出来而已。要是老爸能看见现在的自己,肯定也会很欣慰的吧。
许绥就站在他面前,少年抬手揉了揉郁桐的脑袋,眼底星河漾开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