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有些后悔,方才不该没摸清楚状况就在这男人面前喊出明熙的闺名,只希望此人并未留意到这一点。
叶林看着容玘,目光微冷。
适才他便隐约猜到容玘的身份,眼下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推断。
明熙几乎从不曾跟他提到太子殿下,奈何石竹有几次忆起先前那些事实在气不过,私底下曾跟他埋怨过殿下薄情,加之他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林林总总拼凑起来,他大抵也能猜得出来殿下是如何待明熙的。
叶林看向楚明熙,用眼神询问她意下如何,楚明熙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请愿,叶林朝她微微颔首,示意明熙若是不想去,不去便是。
人人都道殿下是个谦谦君子,殿下再如何总不能硬逼着人去罢。
楚明熙和叶林之间的眉眼官司,落在容玘的眼中便有了别样的意思。
他如何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着旁人没有的默契。无需多言,只需一个眼神便可猜出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和明熙,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都不曾有过这样的默契。
楚明熙偏过头来,视线落回到容玘的脸上。
只一眼,容玘便瞧出她的态度疏冷了许多,再不复方才与叶林相望时的温婉神情。
他心里越发堵得慌。
叶林才要开口替楚明熙回绝容玘,楚明熙已客客气气地道:“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民女想留在家中多陪陪家人,就不去了。”
她说着‘家人’二字,望着惠昭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刺得容玘不敢多瞧。
容玘心里明白,再待下去只会让场面变得愈加尴尬,不敢再多逗留,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那……我便不打扰了。”
门缓缓阖上,楚明熙牵着惠昭的小手微微晃了晃,朝她弯起了眉眼:“走,我们去吃蜜瓜。”
惠昭迈出的小短腿登时加快了些,眼里只有娘亲说的蜜瓜:“娘亲,竹姨买的蜜瓜多么?明日昭姐儿也要吃蜜瓜。”
楚明熙听得心都化了,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放心吃便是,保准你今日明日都够吃!”
石竹将切好装盘的蜜瓜端上桌,几人坐在桌前吃蜜瓜,叶林默默打量着楚明熙,若有所思。
碍于惠昭和石竹也在,他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没问,直等到楚明熙哄孩子睡下,石竹又去忙自己的事,他方才开口道:“明熙,前些日子朝廷派去江州处理时疫一事的官员,便是太子殿下罢?”
楚明熙言简意赅:“是。”
叶林听了越发琢磨不透她和容玘眼下是何关系。
此次江州疫病盛行,明熙去江州递送药方子,被困在江州回不来,而碰巧前去江州抗疫的便是太子殿下,这段时日里,他们二人谅必时常见面。
从前殿下辜负了明熙,今日殿下又巴巴地跑来湖州找明熙,嘴上说着是要一同去庆贺,他不是看不出来,殿下分明是打了与明熙多相处片刻的算盘。
同为男人,他自是瞧得出来,殿下是有些在意明熙的。
从前明熙就心悦殿下,前段日子在江州又与那人日日相见,今日殿下又特意来找明熙,难保明熙不会再对殿下动了芳心。
他自然希望明熙过得好,若殿下真能呵护明熙、善待明熙一辈子,他绝不会做出破坏他们关系的事。
只是有过先前的种种,他很难再相信如今的殿下对明熙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愿意为明熙做到什么份上。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殿下对明熙是十二分的真心,殿下身份尊贵,来日还会登基为帝。皇宫那是什么地方,一辈子又那么长,叫他如何能放心把明熙交到殿下的手中?
“明熙,你还心悦他么?”
窥探
无论如何,他总该先确定明熙的心思才是。
假使明熙仍是对殿下念念不忘,他自会想法子护她周全,确保她不必再受从前的那些苦楚。
“我和殿下,只是钦差大人和大夫之间的关系。”
“明熙,我也算是你半个哥哥,在我面前你不必逞强,尽可跟我说实话。”
“叶林哥哥,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适才我说的都是实打实的真心话。”楚明熙神色坚定地望着叶林,斩钉截铁地道,“你放心,我从前犯过一回糊涂,往后我不会再犯。”
容玘在紧闭的宅门前站立良久。
李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不敢吭声,生怕扰了自家主子的心绪。
容玘来到马车前,掀起车帘跨上马车,李泰看着马车夫投来的目光,忍不住问道:“殿下,咱这便启程回京么?”
那日下午他才打听到楚大夫的住址,当晚殿下便命人收拾好了行李,谢绝了府衙官员的挽留,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殿下便收拾妥当,命人套了马车离开了江州。
他以为殿下是急着回京城,临了殿下却转头来了湖州寻找楚大夫,方才还邀楚大夫和她的家人一道去酒楼吃饭庆贺。
他也是弄不明白殿下了,楚大夫她会稀罕一顿饭么?
车帘缓缓落下,坐在马车里的容玘隔着一道车帘缓声道:“不回京城,这几日暂且住在湖州。”
李泰愣怔,不明白湖州能有什么要紧事,让殿下非得留在湖州待几日才离开。
难道是为了楚大夫么,不然又该如何解释殿下一早便前来湖州,直奔楚大夫住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