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说,她和他已没关系,往后都不会再有关系,站在一旁的石竹已抢先插嘴道:“二婶,您不必问了,我家姑爷他已经死了。”
孔二婶惊道:“死了?”
石竹梗着脖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对,姑爷他死了,我家姑娘守着寡,一个人在那边过得艰难,想着从前在湖州是住惯了的,于是便带着孩子回了湖州。此次回湖州就是想好好将昭姐儿养大成人,过些清净日子的。”她越想气,忍不住又埋怨了一句,“哪知道我们才回来,就有人在背后编排我家姑娘。”
孔二婶一脸了然,扭头回视楚明熙:“原来是这样。明熙,你也莫要太在意外头说的那些,明日你二婶就去跟她们把话说清楚。她们若是还一味地在背后嚼舌根,我就把她们都给骂回去!”
楚明熙也没料到石竹会谎称容玘已死,惊诧了几息,便又恢复了平静。
这样也好,总归她和容玘不会再有瓜葛,石竹这话传出去,倒可以免得旁人再来打听她从前的那
些事,昭姐儿也不会再被人指指点点。
孔二婶伸手握住她的手,脸上带着疼惜:“你这孩子也是命苦。罢了,往后有你二婶在,什么都不会缺你的。”
又跟楚明熙闲话了几句家常,孔二婶便又回去了。
送走了孔二婶,过了没两盏茶的工夫,惠昭就饿了。
楚明熙眼看是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便让石竹把饭菜端上了桌。如今宅子里只有她、石竹还有惠昭三人住,没那么多讲究,便拉着石竹一道坐在桌前吃饭。
三人用过晚膳,楚明熙哄着惠昭睡下后,又去了书房埋首看医书。
石竹端着一碗银耳羹走到书案前,偷偷打量着楚明熙,偏巧楚明熙欲要起身找一本医书,抬眼间,就对上石竹的目光。
她见石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道:“怎么了石竹?”
“姑娘,今日我骗孔二婶,说您的夫君死了,您怪我么?”
“我为什么要怪你?虽则这不是实话,但你这么说,确实免了不少麻烦。”
何况她当初真心爱慕过的那个少年郎,在她心里早就已经死了。
“姑娘,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有话就说罢。”
“先前我按着您留下来的记号一路找过来,我过来的路上,也曾留意过东宫那边的情形,太子殿下好像至今都还未大婚。”
自那日船只失事,她与姑娘走散,她四处寻找姑娘的下落,纵然不想去在意,仍是听到了一些有关太子殿下的传闻。
楚明熙将医书合上,神色淡然。
石竹抬眼觑向坐在桌前的楚明熙,见她似是不大在意,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当初太子殿下辜负了姑娘,姑娘大抵是不愿再想起他这么个人了,但从前姑娘那般在意太子殿下,姑娘当真能说忘就忘了他么?
“姑娘,奴婢就想知道,您如今还在乎太子殿下么?”
今日她就多嘴再问一句,往后她绝不再问了。
楚明熙望着她,那双眸子一如往日般纯净澄澈。
“石竹,我不想瞒你,从前我是真心爱慕他。”
喜欢他到恨不能把世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如今我已经看开了,感情从来不是你付出多少,便能得到多少回报的。他不是我当初心悦的那个人了,或许我从来没有认清过他也未可知,总之往后他过得如何,要娶谁,都与我无关了。”
“先前的种种,就当我年少无知,犯了一回傻。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在生死面前还有什么事是看不开的。我能活下来,该惜福才是,往后我会朝前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跟外祖父一样,尽力医治更多的病人;
还要将昭姐儿好好养大,让昭姐儿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石竹也跟着弯了弯唇:“嗯,姑娘说得对。从今往后我和姑娘好好过日子,咱们不是孤零零的两个人了,咱们还有昭姐儿要养活呢。”
楚明熙的师兄叶林,是在数月后才得知楚明熙回了湖州。
叶林是孤儿,那年他家乡闹饥荒,家里的人几乎全都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他跟他年迈的祖母。
祖孙俩在老家活不下去,便一路逃难来了湖州。到了湖州没多久,他祖母便也去世了,只余下他一人。
顾大夫有一回出门给人看诊,碰巧看到他跪在地上卖身葬祖母,顾大夫见他孤苦伶仃的,便收留了他,还掏出银子帮他葬了他祖母。
那时候楚明熙的母亲已嫁了人跟着她夫君随赴任上,几年后顾大夫去了一趟京城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叶林才知这小女孩便是顾大夫的外孙女楚明熙。
叶林比楚明熙大了三岁,又感念顾大夫的恩情,平日里待楚明熙极好,把她当作了亲妹妹一般。
顾大夫一直都知他不喜被拘着,心里抱着云游天下的念头,只因总记着他当年的恩情不舍丢下他这个老头子。几年前见叶林医术精湛,便劝他出去周游一番,不求名利,只需牢记何为医德,哪日他累了想要回来,仁安堂永远在这里等着他。
离开的那几年,他时常会和顾大夫书信往来,后来顾大夫去了南边,只在信中说要给人医治眼疾,却没再细说旁的,过了没多久便传来了楚大夫去世的消息。
顾大夫死后,楚明熙跟他通过几次信,他通过书信得知楚明熙嫁了人,嫁的还是在南边养病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