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窦昭昭慌不择路逃窜的背影,陆时至忍俊不禁地畅笑出声。
皇帝笑了,原本憋着笑的宫人们却是一点不敢露出异色,埋头,一丝不苟地忙活着。
在珍嫔娘娘这儿,陛下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而是有着七情六欲、逗弄心上人的寻常男子。
这也意味着,珍嫔有了左右皇上圣意的本钱,他们得紧着神经伺候。
只于力行含笑打趣道:“陛下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哄人了。”
“忒娇气了。”陆时至似无奈似纵容地摇了摇头。
于力行哪里听不出陆时至话语里的宠爱,笑眯眯道:“今儿奴才可得替珍嫔说句公道话,娘娘爱俏、爱面子,您这搞得……娘娘都没脸见人了。”
陆时至挑眉,“谁敢多嘴?”
陆时至脸上还带着笑,可无人敢不把他的玩笑话当回事,殿中哗啦啦跪了一地,“奴才奴婢不敢。”
外间的动静显然惊动了一个屏风之隔的窦昭昭,气呼呼的声音传出来,“陛下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掩耳盗铃,没个大人样……”
宫人们的脑袋埋地更低了,真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免得被波及。
就连于力行也忍不住咧了咧嘴,实在是窦昭昭行事太离谱了,每回陛下进了秋阑殿,前一秒还笑,下一秒就怒了,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好的跟什么似的……
要不说人家能当宠妃呢,这个本事谁能学的来?那真是刀尖上跳舞。
她窦昭昭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道行深厚,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实在是招架不住。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时至沉了脸,一抬手,于力行麻溜地带着人出去,临走前,不忘了捎上还愣神的念一。
出了内殿,念一还垫脚从门帘缝隙里望呢,紧巴巴道:“奴婢还未替主子梳妆完呢,一会儿误了请安可怎么好……”
“你还惦记请安呢?”于力行嗤笑一声,招手叫来了张公公,“去坤宁宫给珍嫔娘娘告个假,不该说的别多嘴。”
“徒弟晓得。”张公公这事已经办的熟门熟路了。
于力行转头看着念一认真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有点想不通,玲珑心窍的窦昭昭身边怎么会跟了这么个这么实心眼的宫女?
寝殿中,窦昭昭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玄黑朱红龙纹长袍、宽肩窄腰的陆时至一步步走近,气势逼人,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梗着脖子,十足地虚张声势。
陆时至逼至近前,居高临下,大掌虚握上了窦昭昭纤细的脖颈,感受到纤薄皮肤下加快的脉搏,“越来越放肆了。”
“臣妾还要更放肆呢。”窦昭昭极力压制眼睫的颤栗,她知道自己应该扮演什么角色,唯一的困难,就是如何压制自己对于这个男人骨子里的畏惧。
“噢?”陆时至微微歪头,带着薄茧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颈间的动脉。
窦昭昭垂下有些酸涩的眼睛,微微嘟着嘴,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委委屈屈道:“臣妾还要跟孩子告状。”
“宝宝,你父皇欺负母妃,母妃快委屈死……”窦昭昭压低了声音,说的煞有介事。
不等窦昭昭说完,陆时至沉声打断了她,“别胡说。”
在窦昭昭愣神之际,陆时至宽厚地手掌环向她的后颈,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垂落的丝,“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窦昭昭迅抓住机会,十分熟练地胡搅蛮缠,“你凶臣妾!”
陆时至身体一顿,眼睛睁大了,还没明白过来,明明是他问责来着,怎么又攻守易势了?
窦昭昭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手,“臣妾受了委屈,陛下怎么补偿臣妾?”
陆时至忍不住扶额,低头,对上窦昭昭狡黠的眼睛,叹了口气,对外间道:“于力行。”
于力行早有准备,麻溜地进来,“奴才在。”
“去朕的私库里,把珠宝饰都拿来。”陆时至道。
于力行瞪圆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部么?”
“适合珍嫔身份的,都取来。”陆时至想了想,补充道。
陆时至倒不是觉得赏的太多了,他对后宫之事不上心,却也足够大方,各地进贡的珠宝饰、内宫局做出来的珍宝,他向来是不留的,几乎都尽数赏下去了。
他是怕窦昭昭傻乎乎的,戴了越矩的东西出去,叫人抓了小辫子,回头受了委屈,又要怪到他头上。
于力行愣了一刻,才点头往出走。
不想后头传来窦昭昭的声音,“这么说还有不合臣妾身份的?那等什么时候合适了,陛下再赏给臣妾?”
于力行被这赤裸裸薅羊毛的行为给惊的一个趔趄,好在陆时至还没昏了头,高冷地回了一句,“看你表现。”
窦昭昭不满地抿嘴,“那臣妾不要了,换一个吧。”
于力行的脚步顿住了,进退两难。
陆时至眉头挑的老高,满脸写着,天子的赏赐,你还挑上了??
就连一向少一根筋的念一都在陆时至看不到的地方,对着窦昭昭使劲摆手,我的好主子呀,您见好就收吧!
窦昭昭抬手,环住了陆时至劲瘦的腰,“臣妾不要金银珠宝,臣妾想要陛下陪着臣妾一道去坤宁宫请安。”
于力行赶紧道:“珍嫔娘娘,奴才已经着人去坤宁宫给您告假了,再说,您这会儿去,也迟了呀。”
窦昭昭在乎的不是这个,自顾自继续道:“她们都说臣妾没规矩,臣妾就想证明给阖宫看看,臣妾十分懂规矩、明尊卑,妇德妇容一样不缺。”
陆时至叹气道:“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你这脸皮也忒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