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春笑笑,一手拢了长,一手挽了凤尾髻道:“是啊,姀贵人是太后一手挑出来的人,当日头一次来给娘娘您请安,贤妃可还为难了姀贵人呢,再说了,姀贵人是女官出身,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可都精通着呢,这样一个好帮手,可是太后娘娘亲自给您挑选的,还有今儿的端午节宴,也是太后娘娘早早叮嘱了姀贵人来帮娘娘的,娘娘可是忘了?”
“没忘,她日日请安向来是最早的,本宫之前还夸她来着,只是姀贵人又有什么用呢?”
“有用没用的,得用了才知道啊。”墨春眉眼弯弯,笑道:“太后娘娘虽然事事为娘娘考虑,可太后娘娘毕竟年岁大了,还能为娘娘您考虑多久?再说了姀贵人,那可是太后千挑万选出来给娘娘用的,就冲圣上一个月能去瑶华宫三四次,就证明圣上不讨厌她,不过是现在位份低了些,立不起来与贤妃抗衡罢了,娘娘您说是吧?”
皇后何尝不知道沈清姀是被太后捏在手中的人,这样貌、才情、手段也不差,可才是妃嫔,就已经是贵人的位份了,皇后心中其实不免是不高兴的,可一想到宫中,她是孤立无援的状态下,又被墨春三言两语吊起了别样的心思。
宫里,她是皇后,总被太后教导不可与妃嫔相提并论,争个你高我低,也不好与妃嫔争口舌之快,可她也是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爱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吧?如此长久时间下去,皇后真怕自己受不住。
“那你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做?”皇后蹙眉问墨春,可转而又道:“或者,本宫应该先去问问姑母?”
墨春唇瓣上下触碰,却没有说话,她静静看着皇后陷入到纠结之中,翻找出了妆屉里一支点翠彩蝶落花步摇和一个软金藕荷扣,捧到皇后眼前道:“娘娘,您觉得哪一个好?”
皇后思绪被打断,凝眉道:“本宫选?这些不都是你给本宫选吗?”
墨春眼眸中显出一丝笑意道:“娘娘,从前奴婢给您选,是因为娘娘您不在意,可今儿圣上在呢,奴婢想,您应该自己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处处让旁人给您做决定,您是皇后,是这皇城中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只有您才能和圣上比肩,站在城墙最高之上,看尽天下河川。娘娘,选一个吧?”
皇后目光久久不能凝聚,她内心长久以来被禁锢的某个角落有些蠢蠢欲动,墨春的一番话陡然变成了一只手,想要撬开她心底被困住的情绪,皇后目光落在墨春脸上,墨春无声的笑意似乎是在告诉她。
是啊,她才是皇后,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是一味的听从别人的安排,看别人的脸色!
皇后心下一横,伸出手去指了指落花步摇:“本宫觉得这个好看!”
“是,娘娘。”墨春莞尔一笑,当着皇后灼灼目光将步摇斜插进髻当中。
皇后对着铜镜细赏一番,觉得舒坦极了,她面上笑意扩展的越来越大,直至心底滋生出了一些她自己都琢磨不透的东西来。
皇后出去时,萧祈已经梳洗好了,他眸色淡淡间瞧见皇后身影,手中书本“啪”一声倒扣在案桌上,也不等皇后走到自己身边,而是先行上了床榻,皇后羞羞答答的神情随之一滞,转眼面色难堪,不知所措。
可很快,皇后调整好心态,疾步走向床榻,不等萧祈躺下,便道:“圣上这就打算安寝了吗?”
萧祈身形一顿,低垂的眼睫下,是分不清不耐又或者是厌烦,他轻轻勾了勾唇角,反问皇后道:“那皇后觉得朕应该还做些什么?”
皇后睨着萧祈无所谓的样子,突然有了与他对峙的勇气,或许是墨春那一番本就是事实的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又或者皇后本就没什么好脾气,她当即眼中掀起讥笑道:“圣上往日去贤妃宫中也是这般吗?还是今日母后让圣上来臣妾宫中,是阻挠了圣上去见贤妃,圣上才撒气到臣妾身上?”
皇后梗着脖子一吐为快,可这副样子映在萧祈眼中,却多了一丝可笑,他下床,走至皇后跟前,居高临下观察到皇后捏紧裙摆的手,突然道:“你是母后为朕亲自挑选的皇后,应该清楚作为中宫皇后,不可善妒,不可言行无状,可你现在在做什么?质问朕?还是向朕宣泄你的不满?怎么?皇后的位置还不能满足你的胃口吗?”
“是啊,臣妾是皇后,是圣上最不在意的皇后,可就因为臣妾是皇后,所以臣妾才能凌驾于圣上您最宠爱的贤妃之上,怎么?圣上心里应该很不高兴吧?”皇后腰背挺直,赤脚站在萧祈面前的她不过与萧祈隔着短短一段距离,可这短短一段距离,皇后清楚明白那其实是一道分水岭。
她凑近一些,企图看清萧祈漆黑瞳仁中是否有怒火存在,萧祈越愤怒,她就越高兴,就越想拉踩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