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愕然,迷茫,怨怼,最后一声长叹,不甘又认命。
凌唐很早就知道唐毓不是他姥姥姥爷的亲生孩子,抱养的。
但他今天又遭了个晴天霹雳,他也不是唐毓和凌岳的亲生孩子,也是抱养。
说是“晴天霹雳”,是因为他再也没有办法反抗他们了。
干涩的眼眶起雾,泛潮,凌唐用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他知道,这下他再也逃不掉了。
在看这封信之前,他每天都在想象,甚至是计划为自己而活,可现在,不可能了。
裴应打来视频的时候,凌唐刚刚从浓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也只是一点,所以看到来电的时候不想接,奈何手机跟被人买了信息轰炸似的,响个没完。
他接起来没说话,然后看见裴应猴儿似的左右观看,气又不顺:
“五,四……”
“哎哎哎,别挂别挂,我有正事!”
裴应立马端正身子,用口型骂了句“狗脾气”,然后冲屏幕打了个响指:
“好消息好消息,我休年假,来看你!”
他带的高二,放寒假时间晚,又是关键时期,这个节骨眼校方同意他休假?凌唐不信,继续往下数数,快到“一”的时候,裴应终于从实招来,原来是他给学生加了堂考试,好巧不巧,一个学生在考试中晕倒了,家长索要赔偿未遂,就把这事到了网上,引起一片争论。
作为焦点人物的裴应就被暂时停职了,他要辞职,校方不让,只同意让他休息几天,这就大老远地来找好兄弟了,裴应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
“好兄弟啊,你可得好好款待我啊。”
凌唐情绪才有好转,懒得怼人,只笑骂一句:
“勺子。”
这句是新疆话,直白来说是“傻蛋”,但又比这两字有着更浓重的嘲讽意味。
裴应没问出具体意思,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呵呵笑道: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我告诉你吧——来捉奸!”
“?”
裴应继续演戏,浮夸地探头探脑:
“哎,你那十八岁小帅哥呢,躲哪儿了……”
啪,这次没有倒数,视频果断被挂。
凌唐面无表情地把他消息设置成免打扰,正好看见乐野来的一连串消息,什么“对不起”“我错了”张口而出。
小骗子,下次还敢。
凌唐惩罚他,也把他的微信设置成了免打扰。
又是黄昏夕落,他打开冰箱,把乐野包的饺子拿出来,冻得梆硬,他只是轻轻一掰,烂了好几个,接下来也不试图分开非要哥俩好的饺子了,一股脑丢进锅里,然而给落日拍照的功夫,饺子在滚滚热汤中悉数牺牲,皮儿和馅儿完美分家。
咣当,凌唐扔下汤勺,关了火,准备出去买点食品。
他下了楼,甚至不知道商店在哪儿,溜达两圈,进去买了点泡面,再上楼,却毫无煮面的兴致,索性重新开了火,把那锅已经黏成糊糊的“饺子”重新加热,凑活着吃了。
裴应坐飞机来,南京到阿勒泰有直达飞机,所以最晚明天下午就到。凌唐划开日历,看了看并不需要刻意去记的日期,但他还是无意识地划着,快要冬至了,没几天就是元旦,再接着是腊八、小年……距离过年,不过一个月出头的时间。
同样说明,距离他结束援阿也不过一个月出头的时间。
然后呢,海潮迭涌,海鸥自由飞翔,而他浮浮沉沉,没有灯塔,也望不见彼岸。
他似乎爱上了这里,旷野、梦境般的阿勒泰,还有热烈的风,炽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