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探进袋子,取出一个刺梨,徒手捏开。
汁水染血,流淌在指缝、掌心。
“朕剥给你。”
黎昭呆呆看着凤眼微红的帝王,昔日不懂他为何?冷情,此?刻不懂他为何?偏执。
祖父说过,为帝者,一旦为情所困,就会失去足够的理智去平衡朝中各方势力,致使自己有软肋,而萧承向来克制得可怕,不允许自己有半点软肋。
“陛下,过去了?不是吗?”
“朕过不去。”萧承淡笑,将刺梨递到?她面前,手掌因被刺痛而轻颤,“昭昭,朕会一样样补偿你受过的委屈,回到?朕身边,好吗?”
那语气?,隐隐有着不属于他性子的卑微。
他用另一手扯下腰间歪七扭八走?线的香囊,“你送给朕的生辰礼,朕一直保留着,还是崭新的。”
黎昭摇摇头,荷包可以是崭新的,心意染尘,不会再剔透崭新了?。她夺过萧承手中的香囊,扔进池水中,刚要说一句拒绝的话,结束这段纠缠扰人的关系,眼前倏然掠过一道青色身影,单臂撑起,跳进水中。
看傻了?桥上的男女,也看傻了?躲在月门外的曹顺。
“陛、陛、陛下!”
一袭青衫抓住漂浮的香囊,凫水看向桥上的黎昭,忽然有了?不再端着威严的松弛,原来大方承认喜欢一个人,可以找回遗失的少年感?。他刻意放大这种松弛,沉浸在未知中。
可黎昭没给他继续“疯”下去的机会,独自跑下石拱桥,亦如那日在宫廷的甬道上,极力想要甩开他。
内心里,她希望齐容与留在原地,这是明智之举,可以三两?句话撇清与她的关系,装傻充愣,以免招惹麻烦。
可当她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时,知道齐容与跟了?上来。
那就再无退路。
萧承望着一男一女远去的背影,眼底的淡笑转为凛然,他耸肩冷笑,掬一把池水抹脸,重重丢开刺梨,恢复了?阴鸷庄严。
切换之快,令曹顺咋舌。
“愣着做什么?派人将他们带到?朕面前。”
“。。。。。。诺。”
“不许惊动宾客。”
“老奴这就去办。”
曹顺欲哭无泪,指挥御前侍卫秘密寻人。
“不是抓,是寻,不可走?漏风声?!”
“卑职明白!”
若是走?漏风声?,那不是会让在场所有人都知晓,黎昭和齐容与处于暧昧,陛下怎能忍受。。。。。。曹顺快步折返回月门前,见一袭青衫湿漉漉地坐在池边。
老宦官脱下身上的麒麟服,披在青衫肩头,“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伴驾二十年,看着这个年轻人从婴孩到?幼儿,再从少年到?青年,一路韬光养晦,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过。
“恕老奴斗胆插句嘴,龚太师说得没错,真诚才能聚拢朋友。。。。。。陛下。。。。。。”
萧承拿起濡湿的荷包仔细打量,“有用吗?黎昭还不是扭头就走?!”
曹顺噗通跪在地上。
偏僻的小?院,鲜少有人知晓帝王的狼狈,也鲜少有人知黎昭和齐容与正在躲避追踪。
一对?男女一路小?跑,避开三五成群的宾客,躲进离小?院较远的一处假山中。
齐容与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追踪他们,拉着黎昭走?进假山深处,好在假山四通八达,方便?穿梭。
“假山外暂时没人。”
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追踪的黎昭挽住青年的手臂,以额头抵在他的肩头。
前世出宫就逢贺云裳派人追杀,她在十名刀客的保护下,一路过关斩将,最?终逃出生天。
而这一次,他们面临的是帝王的追逐令,躲避是暂时的,早晚要被带到?御前。
可,他们何?错之有?
黎昭紧紧搂住齐容与的手臂,“咱们像不像亡命鸳鸯?”
齐容与单手抱住她,将她揽进怀里,一下下顺着她的长?发,“咱们不做滥情的鸳鸯,要做就做专情的大雁。”
黎昭闷闷不乐,没想到?会发展到?这般田地,萧承不是该欣慰她的主动放弃吗?作何?一再纠缠?
午日的春阳斜照在假山中,照不亮背光的石壁,两?人依偎在背光的一面。
齐容与仍顺着她的长?发,带着安抚。他自幼光明磊落,没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可他珍视的感?情,在帝王的威压下,见不得光。
此?刻,反倒坦然。
他的背后有七十万北边关将士,黎昭的背后是整座大都督府的兵力,天子即便?妒火旺盛,也要顾及他们的家世,权衡利弊。
“黎昭,早在开口说喜欢你时,我就准备好了?承担后果。”
“那你还喜欢我?”黎昭眼眶有些热,踮脚搂住他的脖子,“傻子。”
“喜欢一个人哪有道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