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皇后无比温柔却让人胆寒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凭他?也配跟我斗?太子以前是太子,今后也会一直是,谁也别想拉我们娘俩下马!”
这话似是故意说的,当然虞贵妃是聪明人,她听得出皇后的深意,立马表了忠心:“皇后娘娘请放心,妹妹定会助你与太子一臂之力。”
“莲心,你啊倒也只是深得我心,本宫也几天不见羽西甚是想念,正午与他一起来用膳吧。”
“是。多谢皇后娘娘。”
封羽锦眼睁睁看着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一前一后的出了假山,穿过开满灿烂樱花的御花园,笑吟吟的交谈着,一地粉红色的落花被她们踩在脚下,可爱又可怜,可是却是无可奈何,这不就像是自己那悲哀的母亲吗,一生不喜争斗,却被除之后快。
“锦儿,答应母亲,千万不要陷入宫斗之中,皇室斗争永远不会有休止的一天,母亲不要看着你双手沾满兄弟和臣民的鲜血”
这是舞己死前最后一次见封羽锦说的话,她怯怯的笑着,那双柳叶一样漂亮的眉头下是微闭的空洞眼睛,脸上似曾滑过泪水,肤色白得发亮耀眼。
天空蓝中带青,如一块刚雕琢成的碧玉,有紫色浅淡的云霞作以纹路,白色的地平线与金黄色的阳光交错,像是有天神要落到凡间的情景一样。
封羽锦呆滞着望向天中飞过的云霞,他好像又看见了母亲拂动袖子在快乐起舞,笑得真好看,眉上有蝴蝶轻飞,目光里面藏着褐色的精致琥珀,嘴唇无比润色,似那刚采来的樱桃,还有裙衫如火,跳跃、旋转,落而又起,扇掩佳颜
可是他却哭得稀里哗啦,说不出来的痛苦。
“三弟,你怎么哭了?”
他的袖子被扯住,迷离泪光中,是一张与自己七分相像的脸,眨巴着无害的眼睛,像被吓住了一样。
这是他的二哥—封羽西。
虞贵妃之子。
其实这件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可是封羽锦也恨着,毕竟那个女人是面前带着血缘关系的哥哥的母亲,然而他如何去恨,这根本不关他的事。
略过封羽西,他抹了眼泪,骄傲大步的往前走去,那还纤弱单薄的身影却是片刻就添了一股不容靠近的冷清。
封羽西,与他之间,难为手足。
皇后的“庆功宴”,他也分过一杯羹。
守灵七天,舞己出殡,举国大丧,天地同悲。
封羽锦七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只要一闭上眼,他的眼前就是皇后得意忘形的嘴脸和母亲死去时候的泪眼。
直到这天舞己出殡,他刚闭了一会眼就感觉不对劲,突然的头晕眼花让他不安,过了不久,眼睛又火辣辣的疼,寝宫里面风呼呼的穿过窗户吹起他的衣衫,他疼得有口难言,错身碰倒了烛台才引来了宫人。
“三皇子这是怎么了……”
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他却无法听清楚,耳朵也在痛着,好像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滴到了手上。
“快拿银针过来”
有东西立刻就搁在他的掌中,然后又凌空一转,凌厉的风掠起,他的喉咙被死死抵住,冰冷的铁插进血管,一阵紧致的收缩,封羽锦准确的扼住了宫女的脖子。
“凭你的伎俩也想杀本王!”
一刻的清新让他头皮迅速充血,头脑也冷静下来,睁眼,是已经吐血身亡的一个陌生面孔。
没有犹豫的打通身上的所有穴位,片刻之后才知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舞杀之毒,常用于口服,若制水雾,可喷洒于空气中,与日光一起,杀人于七窍流血,尝尽苦楚而亡。
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想杀他的人,皇宫之中只有那一人如此迫不及待。
“皇后,你太不知好歹了。既然你那么急着去死,本王就成全你”
“母亲,您等着看吧,锦儿不会让害死你的人苟且偷生!”
他发誓,他封羽锦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所以胆敢以身试法的人,他都要让他们后悔当初。
什么手足之情,什么勾心斗角,他统统可以不管不顾,都说自古薄情帝王家,他曾经相信过会有例外,他的大哥宽容大度,他的二哥不争名利,他从前也如此,想着一生遂以母亲的愿望,做一个不求荣华富贵只想高枕无忧的山水闲人,可是现如今,命不由己,是这人心与世道在一同逼迫他,他没有办法,他一点用都没有,他连母亲都保护不了
“三皇子,娘娘钉棺了”
棺钉一落,天人永隔。
来传话的是舞己生前的贴身宫女云伊,她双目无神,眼泪直流,袖上一片湿气,想必是时时都在抹泪。
她想起舞己生前待她极好,时常赏赐她钱财珠宝去打点家里,对她,更是好得无话可说,对她来说,舞己就像是她的亲姐姐一样,却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就已经物是人非,香魂不再,这叫她怎么不伤心难过。
而且独留下一个无依无靠的三皇子,虽然上有陛下庇护,但这皇宫却是如吃人的猛兽一样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取了性命。
“云伊,你是否也是不甘心这样的?”
封羽锦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与云伊转眼就隔开了好远。
灵堂中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他这个亲子敲下最后一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