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司霖直觉自己那些半妥协半认真的允诺仿若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尾巴,整个人彻底清明且哑然。
他看着身后倒退的环境从森林变作幽谷,空气中的水汽一再丰沛到能够攥出水来,颤抖着声音,难耐地确认:“撒琉喀,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要知道,倘若对方蜕皮成功进入成熟期后真的找回点关于人鱼献唱的记忆,他在这片狭长犹如天堑的峡谷中怕是连条退路都没有。
此刻的兄友弟恭,谁知道下一瞬会不会变成单方面的彻底抹杀!
撒琉喀停止前行,眼底的戾气和血色又浮现出来。
人鱼不自知的颤抖,断断续续的声线,连带清晰可闻的心跳声——种种迹象结合起来,似乎指向了一个实在令他不满的答案。
少年的眼角眉梢被笼入一片阴云之中,一字一顿地反问。
“表哥后悔了?”
冷冰冰的五个字,司霖却感觉犹如重锤砸向自己的的四肢百骸,仿若有着什么更令人遍体生寒的肃冷感侵袭全身,让他心里直发堵。
很久没有被对方动不动就释放冷气和威压震慑住的人鱼,被简简单单五个字吓到了。
下意识地想要承认,是的,他后悔了。
他就不该,冒冒失失地答应。
更不该,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跟来。
——到现在逼得自己进退维谷,连后悔的权利都没有了!
赶在撒琉喀结束沉默的瞬间,司霖眼神闪躲:“没,没有后悔。”
苍天作证,这人既然都问了,他哪里还敢后悔?!
趁着撒琉喀闷头不语,司霖十分故意地惊叫一声,伸手指向峡谷峭壁上那片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地方:“你找的是不是这个东西?但长在这么高的地方,怎么才能够得着”
他真正想说的是,这种违背大自然造物颜色的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瞧着浑身散发出幽幽蓝光,毫不逊色于腐木上长着的那些颜色绚烂的蘑菇——浑身写满欲盖弥彰的蔑视和警醒:来吃我,来吃我,吃完你就躺板板哦。
怎料转眼间,他就被对方放到地上,回头一看。
只见撒琉喀倏地一下显露出原形,正将整副巨蚺的躯干一截截直立起来,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将那几株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狭长叶片卷入口中。
不带任何咀嚼,巨蚺吞咽的动作堪称迅速,带着一种足以让人鱼愕然的决绝感。司霖整个人仰着头,仿佛被钉死在原地——没想到撒琉对于‘成熟与蜕变’的渴求竟强烈到如此地步。
短短一两分钟内,巨蚺神色骤变。
下一秒,浑身漆黑的蛇身在一阵剧烈的抽搐、抖动和痉挛之后狠狠地砸向峡谷的石壁上,瞬间便有大小不一的碎石如同冰雹般滚落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司霖忽然被一条再熟悉不过的蛇尾卷起,紧接着被带入一个稍微有遮掩物的狭窄角落。蛇尾离开身体的最后一刻,人鱼在那些因为撞击和摩擦已然剐蹭出数道伤痕的鳞片中看见了沾湿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