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死去的战士名叫赵青。
24岁,刚刚订婚。
她不爱读书,特种大队要求每个队员都有充分的知识素养,所以三年前阮芸亭逼她去参加函授课程,还编造出自己老公是老师儿子的谎话。。。。。。
赵青信以为真。
她很好骗,虎头虎脑,热情活泼,喊“郑中尉”的声音格外响亮。
可是,她被歹徒的炸药炸死了。
紧紧差了半秒而已。
如果郑朗立刻开枪,或者阮芸亭提前半秒过来支援,那炸药就不会扔出,赵青也不会死。
她的灵柩送入陵园那天,特种大队集体送她,蒙蒙细雨里,她们庄重地向她敬礼。
大校下令离开后,只有郑朗还留在原地,久久伫立。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理出现了很大问题。
他像中毒般坚信,是自己杀死了赵青。
他恨自己的软弱,对自己恨之入骨。
心理小组已经无数次干预过,可他油盐不进,只垂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睛,不断重复:“我不配做一名军人,我害死了她,我杀了她。。。。。。”
以他的心理状态,已经无法再参与特种大队的任何任务,连他的研究也无法进行下去。
人们心照不宣——他成了无用之人。
郑朗也知道,可他已经坠入沼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下去,却无法自救。
他独自坐在宿舍里,从早晨枯坐到黄昏。
傍晚时分,草木清芬飘来,阮芸亭静静站在他身后。
“小朗,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害怕做指挥官。”
“因为慈不掌兵。选择生存,还是选择为所谓正义而毁灭,是亘古不变的难题。”
“我的兵不是故事里的人物,她们是活生生的人,是跟我交心的兄弟,每当我领导我手下的兵去死时,我也像死了一次。
至今为止,我已经死过五十八次了,我仍没有跟自己和解,我懂你身上的罪恶感。
上级想把你送到心理医院接受封闭治疗,但是我认为,比起心理干预,你更需要星星,和一个长假。”
她语气平淡,绝口不提自己为他赌上了军事生涯。
一小时前她刚跟大校上校、郑朗的上级以及心理医师争吵过。
她力排众议,坚持让郑朗跟随林姝蔓回家,去见他心爱的星星,去看看久违的人间。
最器重她的上校语重心长地劝她。
“他现在情况不稳定,随时可能有过激反应,一旦出了什么事,责任就会追究到你身上,朗霆,你如今在升任上校的考察期里,一步都不能踏错啊。”
阮芸亭说:“是我的过失,我让他过早面对流血和死亡,致使他心理病变,这份责任本来就该由我来承担。”
那晚,她站在窗前,看林姝蔓小心翼翼地护送郑朗,现在呵护稀世珍宝,为他鞍前马后,请他坐上自己借调来的直升机。
上校走到阮芸亭身后,忽然问:“你跟我说实话,对他是不是已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阮芸亭点燃一支烟,一口都没抽,让烟丝兀自燃烧,直到烧痛她的手指。
上校说:“你让他跟林姝蔓走,难道不是把她们俩凑合到一起,把你自己推得更远?”
阮芸亭缓慢扯起比烟草更苦的笑容:“如果他能好,我可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