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百多年的寂寞岁月里,他看透了很多东西,历史有历史的发展规律,日月更迭,四季轮回,作为付丧神,他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所有的故事销声匿迹,那双曾经刻满了守望的明眸,早已沉淀在时光深处。
千绘京的信任,可遇不可求。
“清光。”
清光从回忆中清醒,然后迅速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个给予了他异样情感的人,正慢慢离开由树影交织而成的黑暗,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不由得地露出笑容,可还没等千绘京看见,这笑容便骤然凝固了。
就好像刚燃烧起来的火苗被狠狠泼了一盆冰水。
千绘京为什么会穿着鹤丸的羽织?
他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今剑已跳下溯行军的肩膀,越过千绘京跑到了他面前,十分兴奋地说道:“加州加州,我们把主公接回来啦!”
“啊,”清光猛地回神,随之又有些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含糊着回应道,“嗯……那就好……”
今剑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不高兴吗?”
“不,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而已……”
刚说完,千绘京便迎上前来:“辛苦你了,加州。”
听到她的声音,清光的心情变得复杂了几分,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努力掩饰着不安与介怀:“我只是在这里干等着而已,不算辛苦。”
“要把接应工作做好也不容易,”千绘京望了一眼夜空,淡然道,“这座城市已经不能待了,今晚我们就在树林里过夜,明天一早去邻市。”
鹤丸点头:“的确,经过这么一闹,警方一定会发现那座地下实验基地,搜查的时候要是牵扯到我们就糟糕了。”
付丧神出阵时不宜太过惹眼,这是时政的明文规定。
两人的交谈及普通又平常,但一想到千绘京穿着鹤丸的羽织,清光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张开口,本想说点什么,岂料溯行军突然低吼一声,接着高举长枪,凌空下刺,竟纵身跳进了陷阱洞里!
“喂!”今剑赶紧跟上去,却不得不在洞边刹住脚,急着喊道,“你跳下去干嘛,快点上来!”
其他人应声赶来,只见本该深不见底的坑洞里被碎土块填得隐约能看见实地,正下方还停着一颗两丈高的尸球,千绘京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苦了旁边的三位付丧神,闻到尸球散发出来的恶臭味,他们又想起了几天前的那番场景,于是纷纷倒退两步,捂住口鼻不愿再看下去。
突听“噗嚓”一声急响,溯行军已用长枪切开那颗尸球,一伸手,从里面拽出了个血糊糊的东西。
今剑紧紧攥着加州清光的衣角,小脸几乎皱成了一团:“他到底在干嘛……”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溯行军随手一扔,那东西就像一摊软肉似的被扔出坑洞,直接落在地上,滚到了千绘京脚边。
半晌,软肉哆嗦着爬了起来,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一个浑身赤裸,被血液从头糊到脚的小少年。
就连他脖子上戴着的碎石项链都被染成了赤红色。
少年不敢抬头,只用双手握紧项链,惶恐不安地往后退去,岂料刚退没两步就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肉墙。
他转过头,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青面獠牙,肩膀上缠着恐怖骸骨的高大男人,本就跳动剧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对,对不起……”少年急得满头是汗,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不该偷跑出来的,也不该偷走触媒,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眼底尽是惊慌与害怕,冷风吹过,使得这副小身板更加僵直。
见千绘京不说话,他又赶紧磕头求饶,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千万不要杀我!”
“主公,”清光走上前,压低嗓音问,“要把他一起带走吗?”
千绘京沉默良久,在少年越来越虚弱的求饶声中缓缓开口道:“把他打晕,先躲过警方的盘查再说。”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方,有道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了人海之中。
看着逐渐变弱的火势和冲天的滚滚浓烟,她的心也跟着沉寂下来。
……
来迟了吗?
流云点缀着无垠的蔚蓝色天幕,阳光下,一朵杜鹃悄然盛放,为满院春风增添了几分清浅的香气。
风吹进窗户,掀起了平铺在桌上的地图一角,千绘京伸出手指,将它轻轻压下来。
“那个少年还没有醒,”加州清光把茶水递到她面前,问道,“要把他送到医院去吗?”
浮梗在茶面上打着旋儿,千绘京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不用,他在盖尔森的实验基地里遭了太多罪,稍微休息一下也好。”
“嗯……”
听出他话里的迟疑,千绘京问:“有事吗?”
清光不由得移开目光,又咬咬牙,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握紧拳头,异常认真地注视着千绘京:“主公,鹤丸也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就是……”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公以前的事和现在要做的事……”
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千绘京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意料之外的,她并没有感到不快,只是忍不住追问:“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清光停顿片刻:“我总觉得您和鹤丸的关系变亲密了很多。”
“是吗,”千绘京低下头,继续研究起世界地图,“我倒是没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