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达朔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与他之前见到的半疯癫状态完全不一样,老达朔看向他的眼里有着灰败和释然,左勒不明白,自己都要杀了他了,为什么他却不反抗也不想着逃跑。
“我果然没看错你,你会来的。”
左勒皱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所以谨慎的没有开口。
老达朔像是自言自语,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还是笑着让他上前一些。
一个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男人,左勒不由得摸了摸身上厚实的盔甲,还是选择了过去,刚靠近老达朔,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看清是什么后,左勒惊讶的看着有些快撑不住的老达朔。
“这是虎符,拿着它外面的禁军就是你的了,你的家人在幽兰城城主手上,你拿着虎符去找他他自然会放人。左勒,你若想要这个位置便拿走,我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阿凉,他还是个孩子,他被保护的太好了,我没有办法护着他了。”
“我没用,那些居心剖测之人到现在都没找出来。”
“提着我的脑袋出去,他们会敬畏你的。”
交代完一切,像是笃定左勒一定会答应他,老达朔似乎马上要恢复以前那副癫狂的样子,他苦笑着让左勒给他一个痛快,他已经被折磨的太久了。
左勒被老达朔的遗言冲击的还没回过神,就见老达朔夺过自己的刀朝脖子抹去。
温热的鲜血喷洒到了他的脸上,左勒沉默的遵着老达朔的遗言,砍下了他的脑袋。
他需要权利,他需要有保护自己家人和那位小储君的能力,他需要让朝堂上的那些人闭嘴臣服。
……
听左勒说完,秋凉捂着脸痛苦的抽泣,他当时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左勒提着父君的脑袋,下面跪着一片禁军和宫人,父君残破的身体就躺在不远处空荡的寝宫里……
与记忆里强壮威严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几乎瞬间让秋凉泣不成声。
所有人都说左勒杀了他的父君,说他是不该留下来的“后患之忧”,他没想到是父君在最后向左勒要了一道保障。
“最近几个月我一直在查你父君变成这样的原因,和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他是被别人恶意下了药,才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变成那副疯癫模样。”
见秋凉渐渐平复下来,左勒向他说着这几个月的调查结果,他将整个宫里都查了一遍,才在一个宫妃宫里搜出点东西来,顺藤摸瓜的查了几个大臣,前段时间刚刚暗中处理完。
“什么药?”秋凉眼眶通红,执拗的看着他,他父君身体一向很好,从来不要喝药看巫医,他小时候羡慕的不得了,做梦都想要一副强壮的身体。
“五石散。”
因为五石散,老达朔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一开始那位宫妃准时准点的给老达朔偷下五石散,后来老达朔的瘾越来越大,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想到还未成年的儿子他尝试过硬抗,却怎么也受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痒意。
他知道自己摆脱不了五石散了,就趁着清醒和自己的心腹谋划了这些,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做一国之主的能力,他需要为羌夏挑选下一位达朔。
先是将手握重兵的领挑选出来,再选出几位能担大任的,然而五石散的威力不容小觑,整个羌夏上层将士没有沾上的寥寥无几,左勒就是被挑选出来的那个。
老达朔将左勒的家人软禁在幽兰城城主那里,逼迫左勒起军造反,用自己的性命和地位来和左勒达成交易,顺理成章的推他上达朔的位置,羌夏需要明君,百姓需要一位有能力的达朔,他这些年做的荒唐事需要由他亲手画上一个句号。
他需要为自己赎罪。
……
池虞子等在偏殿,时间过得太久,久到他都有点坐不住了,按捺不住的朝着秋凉的寝宫走去,刚转过长廊,就远远的看见左勒脸色不太好的走了出来。
看他那副失神的样子池虞子就知道他肯定失败了,如无意外秋凉会和自己回北雍。
不过他还是要问一下秋凉的意愿,毕竟一切还要他符合他自己的意愿才好。
看到池虞子进来,秋凉勉强笑笑,他还没有消化完左勒说的那些,他现在的心很乱。
池虞子看他跟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有些心疼的擦掉他眼角残留的泪,温声问:“他和你说了?愿意和我去北雍吗?”
秋凉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蹭了蹭,微不可查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