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塵土混著血水的士兵們坐在廊下,或靠著手中的半截兵器,或枕著同伴的膝,或望著屋檐前的雨簾,聽著遠處的歌謠出神。
淅淅瀝瀝的雨聲里,看,更多精品雯。雯來企,鵝裙一物兒二柒五巴依隱隱傳來馬蹄踏地車輪滾動的聲響,漸行漸近。
「踏踏……踏踏……踏踏……」
有士兵開始引頸向外張望。有人從握緊手中的兵器,從地上站起來,貓著腰。
有人已經衝到了昭靈宮門口,喊道:
「陛下不好了!遠處有馬蹄聲靠近!」
昭靈宮裡,寥寥十數名文官武將都衣衫殘破,一身塵土混著血水,或蹲或坐在地上,將他們的皇帝圍在中央。
聽得外面的情報,群臣面面相覷,皺緊眉頭,目光最終紛紛落到皇帝蕭玄的身上。
蕭玄躺在鋪了舊毯的神台上,閉著雙眼,仿佛睡著了。他的眼睛還未睜開,五指如鷹隼捕捉獵物般猛得一屈,握緊了隨身的寶劍。
在群臣的目光里,蕭玄睜開眼睛,雖然神情鎮定,眉眼之間的疲憊卻遮掩不住,對身旁的官員道:「裴覺,你去門口查看,再來報朕。」
那名叫裴覺的官員站起來,連忙急匆匆趕到門口,指揮守在門口的殘兵列隊排開,做好隨時迎敵的準備。
雨聲漸緊,馬蹄聲脆。
幾百雙眼睛的緊緊注視之中,馬車於昭靈宮前停下。
煙雨朦朧里,馬車的門被輕輕推開。
馬車門打開的一瞬,昭靈宮前幾百年的明月清風,雲蒸霞蔚,似乎都同時凝聚到了一個人身上。
走下車來的人一身白衣,身姿好似一株落了雪瘦竹。雖然他的背挺得筆直,但身上的不足之症卻一眼就能看出,肌膚白如冰雪,瘦弱不勝薄衣。
他又不是那種冰冷清絕的模樣,眉目生得冷淡卻溫柔,眼角因長年病弱添了三分柔軟嫵媚的紅暈。恰是南山上的春雪,披著清晨暮色之間那一道最旖旎的霞光。
美到極致里,便成了一種易碎的脆弱。仿佛風一吹,就要散作山間的水雲風露。
看見他的人不都不自覺屏住呼吸,生怕呼吸之間的氣息都能讓這雲霞冰雪為之消融。
然而在看清他容顏的一瞬間,周圍的氣氛卻忽然如冰一般凍結凝固了——
數日之前,敵國主帥周靖,正是頂著這樣一張神仙下凡一般的臉,以少敵多以弱勝強,一把火讓七百里戰場化為焦土,皇帝蕭玄御駕親征率領的八十五萬精銳大軍化作塵灰——這是他們所有人魂驚膽寒的一場噩夢。
士兵們握緊手中的兵器,心有餘悸地往後退縮。
裴覺站在廊下看著下車來的人,心頭也是「咚」一聲,心跳隨之漏了一拍。
下車來的人目光往昭靈宮這邊看了一眼。
他和敵軍主帥周靖,其實生得並不完全一樣。
他和周靖有七分相像,只是比周靖年尚且幼,少了幾分矜貴殺伐之氣,眼裡多了幾分幼狐一樣靈動的光芒。
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生來多病,他看人的目光始終是懶懶的,像一隻貓似的淡淡從人身上移過去,雖不凌厲,但仿佛什麼都難藏過他的眼底。